罗韧隔着口罩捏捏她的脸:“很快过去的。”
木代说:“如果过不去呢,如果功亏一篑呢?”
问完这话,街道上的喧嚣声似乎都小了,生活是个首鼠两端的婊子,一边说着公理正义,一边又漫不经心送着冤屈的人飞血上白练。
别想着等老天来洗刷你的冤屈,大气层离地最近的对流层高度平均十到二十千米,地面上那么喧嚣,老天哪能听到你纤薄的那一声冤枉?
罗韧说:“那我就带着你走,咱们永远不为自己没干过的事买单。”
“走到哪去呢?”
会被通缉,会被追,去国外吗?国门都出不了吧。
罗韧问她:“坐过飞机吗?”
“坐过。”
“最高的地方往下看,看不到国界、政府、机构、组织、条例,只有土地、河流、山丘、平原。爱走到哪就走到哪,全世界都是我们的。”
说话时,阳光斜斜下来,正照着他的脸,罗韧下意识抬手去遮,阳光透过手指的罅fèng,在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
木代笑起来,忽然上前两步,双手环住他的腰,想埋头在他怀里,前头的帽檐作梗,只好侧过头。
好的情人,像是一双眼睛,带着你看到更蓝的天、更长的河,更广阔的天地,那些困囿心灵的四壁,通通消失不见。
糟糕的情人,只会让你的目光一直内收,眼里全是生活的逼仄狭小,未来的无望,关系的糟糕,有个大爷拎着买菜的篮子从边上经过,咧着嘴看着两人笑。
木代也笑,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不就是陷害么,她想,泼过来的一盆脏水罢了,拧了毛巾擦干净就行,大不了冲个凉洗个澡,不见得我就能被一盆水淹死了。
丁国华家,在一幢老式住宅楼的六楼。
以二十年前就已经是主任医生的待遇来看,这住宿条件,实在是差了些。
天还没有全黑,楼道里已经暗的快看不见了。
罗韧敲门,笃笃笃三下,然后侧耳听,门里有动静,看来有人在。
或许应该让马涂文再多了解一下这个人的背景……不过算了,只是问个信息,三两句的事儿。
有凳子拖动的声音,迟滞的脚步声,然后咯噔一声,锁舌打开,门只开了巴掌大的fèng,fèng的中间,架起一根防盗链。
还有横亘在防盗链之上的,一个老头干瘦而又警惕的脸。
语气生硬:“找谁?”
罗韧看他:“丁国华……医生?”
“医生”这两个字好像戳痛了他的神经,罗韧注意到,他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
“什么事?”
罗韧觉得,丁国华这道门,今天自己大概很难迈得进去。
索性单刀直入:“想向你打听件事,二十年前,你是县医院的主任医师,当时……”
丁国华打断他:“不知道。”
罗韧失笑:“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门顶上的铁锈零星落下,从他脸上拂过。
好大一碗闭门羹。
罗韧转头看木代:“关于丁国华,除了姓名地址,就没有些别的背景信息?”
罗韧给马涂文打电话,马涂文嫌他不够耐心:“万烽火那你也知道的啊,消息都是一点一点来的。”
这倒是,万烽火认为,消息贵的就是“及时”,像新闻一样,今天各家争抢的头条,到了明天就是晒干瘪的黄花菜,所以他从来不捂,打听到什么就第一时间传达什么。
罗韧问:“那还有没有后续的消息?”
马涂文拿腔拿调:“你等着吧,我今天还会收一个快递的。”
背景音里,有个女人的声音:“哎呀沐浴露都没了,让你记得买,你脑子让狗吃了啊?”
罗韧默默收起电话,看来是跟八美又和好了,有些爱情的呈现形式也真是奇怪,扯头发抓脸横眉瞪眼的,居然也龇牙咧嘴着天长地久下去了。
他转头看木代,又抬头看六楼那扇亮灯的窗:“马涂文那可能会有新消息过来,先守一会吧,想吃什么,我去买。”
木代看着他:“罗韧,你从来不跟万烽火那里直接接触。”
这话没错,他总是通过马涂文。
罗韧笑:“所以呢?”
木代不想猜:“为什么啊?”
罗韧说:“我回国之后,没坐过飞机,不坐火车,也很少坐汽车,去哪都是自己开车。”
“丽江的房子,是用郑伯的身份签的约,开凤凰楼,我是老板,但郑伯跑前跑后的办下的手续上,没有一纸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