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听王洛阳说起过珍珑,但对围棋没特别爱好,所以也不想去破什么残局,但既然人已经被她叫进来,少不得打点精神去对付了.见黄员外摆好黑白子,她忍不住问:"老先生你不会摆错吧?"黄员外一听,气得白胡子直飞,"这局棋我自小下到大,天天都要摆出来参详一番,即使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姑娘你尽可以放心. "安心想,这才叫棋痴.拈了块松子玫瑰香糕,看向那局棋.
这局棋很奇怪,咋一眼看,似乎是白子占尽优势,但深入一想,就会明白,其实白子已陷入黑子的掌控,直犹如老大黄牛被人牵住了鼻子,即使幼童也可以拉着它呼东喝西的.心里这么一想,手就不知不觉地拈起一粒白子,可又觉得投哪里都是黑子的圈套,心里不忿,干脆逐个空洞地考虑.黄员外见安一出手就是拿的白子,就说了声:"嗯,有门."但见安举着白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只是比划而不落,又愁上眉头,道:"是啊,我钻研了一辈子的棋局,人家怎么能那么快就解开了呢? "安一听,忙里偷闲抬眼白了他一眼,道:"你当然不能,你能落一个子想到后面的十步吗?三步都有危险."抢白完就自顾自地继续挥着她那白子.黄员外一想自己还真只能想到三步,不由泄气.
安独自在黑白阵中纵横驰骋,混不觉时交三更,盛大官人巴不得佳人多留一些时候,也很不以为意,黄员外和棋痴两个也是对着珍珑神婚颠倒,惟有任意枯坐憋闷, 忍不住提醒道:"安,明天还要赶路,我们早点回去歇着."安却抬头茫然地看她一眼,道:"这招下去要吃掉我大把白子,这怎么行,反对."然后继续闷头思考.任意见她着魔似的,真是千古难遇可以欺负的时候,拿起冰上的汗巾子往她头上一覆,寻她开心道:"吃就吃掉,吃亏是福呢."安被她冰毛巾一激,"哗"一声跳了起来,道:"你杀人啊,不如拿你的雪蛛出来,把我冻成冰块."任意笑道:"你再不肯回去睡觉,以为我就做不出来?大不了明早再替你解开."安不理她,脑子却因这一打岔而清醒好多,把刚才以为肯定吃亏的那步走法又拿回来想一下,却发现其中另有洞天.不由大叫一声"成了",把白子一掷回盒,拍拍手对任意道:"好了,我们可以回客栈了."
黄员外忙一步抢出拦在路口,哀求道:"小姑娘,这局棋耗了我一生心血,你既然知道了,还请千万赐教,否则老夫死都不瞑目.这儿济南府的人都知道老夫为着这局棋痴迷,连老婆孩子都没有,今日万望姑娘大发慈悲,把这局棋走给老夫看.你要什么条件,老夫都可以给你,这是屋契地契,这是我所有银票,还有全部的珠宝玉器,只要你说一声,全是你的.老夫不比盛官人差啊.你千万留步."边说边就跪了下去.安看着不忍,白胡子白发的,怎么可以让他给自己下跪,忙挽起他,不声不响走回棋盘前,执白子走下一子,然后自己又下一黑子,把白子收掉大片,顿时黑白形势明朗,白子似无回天之力.可安又稳稳地下了个白子,棋痴在边上忍不住出手下一黑子应对,三下两下,形势却又扭转,白子一气呵成,收复失地,占据主动地位,黑子顿时失风,棋痴下得汗出如浆,只觉比上盘还要惊心动魄.而黄员外则是拽着自己的胡子看的两眼发绿,胡子拽断老脸出血都尤自不觉,直到安落下最后一子,收去大片黑子,这才惊觉大局已定,挣着一口气,说了声:"朝闻道, 夕死可也."把花花绿绿的契约往安手里一塞,一口长气吐出,魂归离恨天去也.
任意一见不妙,飞针直刺黄员外全身大穴,手法如天女散花,美不可言.不久就听黄员外轻轻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悠悠然魂魄归位,睁开来眼.家人见了忙下跪感谢,任意淡淡道:"不用谢,老儿你也活不多长,我不过是多给你一年时间准备."说完携着安的手离开.黄员外在后面嘶声叫道:"小姑娘,你一定要在我死前来接收我的家产,我等着你们."
安出门后很不解地问任意:"你今儿怎么会如此好心,出手去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统共不是你的风格."任意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会感谢我呢,我看你怀里揣着几十万银票还一路哭穷,还以为你贪财得很.这老头如果不救回他,我们又赶着去北京,等我们回来去接手,他家早被人瓜分干净,哪里还轮得到你?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
安一听哭笑不得,倒也感动于任意为她着想,便问:"你针上是不是装了什么药?怎么会这么灵验?"任意黯然道:"不错,我师傅以前也拿这吊过一年性命,这是火蚂蚁的毒液,寻常人沾着一点就死,但对这种油尽灯枯的老人却无疑比老山参还管用."安早被任意的那些毒药搞得多次否认自己的以往认知,这回忍不住还是去想中风病人用的药有什么是比较类似蚂蚁毒液蛋白的.但想不多久,就被任意拍醒:"喂,是那两个会武功的送我们回客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