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想,这下热闹了,轰开的城墙才有多大,这些人上去,即使再筑起一道类似的人墙都绰绰有余.虽然他们手里拿的只有菜刀火棍,但好汉抵不过人多,清兵要想冲开西北角恐怕得费点力气了.
果然,这一仗打得异常惨烈,清兵杀得混身是血,刀也卷了,矛也歪了,可不怕死的百姓还是前赴后继地冲上来,他们有的甚至没有家伙,男人用最原始的牙拳打脚踢,女人用最原始的牙咬指挖,只要有一个清兵给落单,立即就有一帮人围上撕打,每个死掉的清兵都面目全非,死状恐怖.
安看着这些,忍不住一遍遍地问自己,究竟帮清兵造出加料的炮弹是罪孽,还是帮助结束扬州城百姓被围之苦.看着扬州城百姓是如此地拒绝入侵,她心中帮助结束痛苦的理念开始动摇.
这等血腥再看不下去,抬眼间,仿佛天地都变成了红色.安抱住脑袋,此时真喜欢自己是只笨拙的鸵鸟,把头钻进沙堆,就可以把周围的战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怎么可能?于是她只得悄悄飞走,跑回城外多铎的中军,想着要么偷偷收拾东西走了回京去.隔得远了,光是看看战报,是怎么也不会受那份刺激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见床上有人躺着,还呼噜打得山响.不由火大,才走出没一天,他们就敢把床转给了别人,虽然自己是要开溜的人了,但卧塌之上岂容他人酣睡?说什么都不允许.安心里本就郁积着一口无名之气,从扬州城出来就闷闷地,陡然看见可发泄之处,那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弃了,于是挽挽袖子上前,但临到床前又想不出该做什么恶作剧举动,杀人伤人自然不行,那就在那人后面大吼一声如何?但安很快自己否定自己的想法,外面炮声连天,吼得再响亮也没它炮声重,那人在那么响的炮声中都睡得着,再吼他几句他也一定只会当是蚊子叫..
安无奈看着那人,再看看那床,终于小手一拍想出主意.纵身上去一一解下帐子的系带拽在手里,等全部解完,就呼啦一放,帐子掉下来全压在那人头部,安早已先一步跳开,背着手看那人动静,不想也知道,那人一定会气得冲出来骂人.安正要个与人对骂的机会,即使还没吵起来,现在已经感到无限好玩.
果然见那人顶着一头帐子"豁"地坐了起来,大喝一声:"什么人?"
安一听不妙,这怎么象是王爷多尔衮的声音?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见他大力拉扯掉帐子,安忙逃升到屋顶横梁上趴着,只露出半个头张望.但心里却越发觉得好玩,等待着看多尔衮怎么发作.
多尔衮好不容易钻出来,四周一瞧,没人,而门却是开了,看来是谁进来出去过.他不相信有人可以越过外面的众侍卫进来,而只为寻他一记开心.普天之下敢寻他开心的人还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一个,于是也不搭理,没事人一般地装着四处看看,然后坐下来喝水看手头的折子,他心里清楚,小家伙自己会得耐不住跳出来.
安看着多尔衮没事人一般,心里一转念,也就知道了他的意思,顿时觉得上不得下不得,处境颇为尴尬.如果多尔衮占着地方不走,她就一直得趴在上面看,如果他在下面吃香的喝辣的,那在上面闻得吃不得,不更要命?想到这儿,肚子还真不争气叫了两声.但此时就跳下去就太没面子,说什么都得坚持坚持,于是从腰带包里掏出一块糕来小心地吃.
但那玫瑰松子糕给她压来压去早就给压松了的,才咬得一口,整块糕就分崩离析全掉下去,位置不前不后,刚好是在多尔衮头顶.安一看不妙,只得下来使力卷走,人就只有完全暴露在多尔衮面前了.
多尔衮嘻笑着看着她道:"你还是呆不住了?"
安懊恼地道:"本来是要与你周旋一二的,但吃糕时候掉下来,眼看就要掉你头顶,我只好现身来救你啦."
多尔衮一笑,也就不再与她纠缠,问道:"你刚从外面回来,那边怎么样了?"
安不想说,只得当没听见地问:"对了,王爷,既然我已经来了,你还来做什么??
多尔衮笑道:"看看你的加料炮弹效果怎么样?不错,确实厉害,炸出的口子以前我们即使打上百来炮也就这个效果.那三个红毛子缠着我问我要配料,我把他们绑了送回京去了,你怎么感谢我?"
安摇头道:"怎么还要我感谢你?本来我是可以从他们身上把那些借你的银子敲回来的,现在给你断了财路了."
多尔衮站起来,一边道:"我叫多铎筹备还你的银子,扬州城里多的是富商."
安想起城里男女老少齐上阵的场面,不忍地道:"如果是那样得来的,那我宁可不要了,那银子是沾血的."
多尔衮意识到什么,问道:"大家说你失踪,你是不是进城去了?究竟看到点什么?"
安低下头道:"好惨,扬州城的人连牙齿指甲都用上了,那个被炮打开的缺口尸体已经堆成另一堵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