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林思敏欲言又止。
大太太挥了挥手,让他不要往下说:“你能偷着送米粮进正院来,就足以见得你不是那等心思狠毒之人,敏儿,大娘相信你。至于你姨娘,她或许也有参与,但绝对不是她的初衷,放心吧,我不会记恨她的。”
接下来的几日,阿九天天偷溜出正院,再找梁妈妈拿了钱,和林思敏一起在外头买了米粮送进正院里。
二太太天天着了人在正院外头查看,正院里头一切如常,没有人慌张,也没有哭闹,都饿了好些天了,照理,早该有动静了才是啊,可惜,里面的人被围住,同样,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她无法查探到确实的情形,只得在屋里干着急。
舅老太太看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就皱了眉,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也太沉不住气了些,正院里关着的全是些老弱妇孺,又病得人心惶惶的,再干、饿个几日,不全死光,也留不下一两个活口了。
如今大老爷和大少爷都不在,府里都由二太太把持着,只等正院的人一死光,就将尸体全部给埋了,大老爷回来后只说全是疫病死的,来个死无对证,连查都没法查去。
“你只管着人好生守在外头,别让消息走漏了就是。”舅老太太不耐烦地对二太太道。
二太太的心这才安定了些。把个正院守得更加严实了,若不是阿九人小,身手灵活,柴米还真难送得进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太太的病一天天的好气了,到了正月二十六日上头,二太太终于坐不住了,正院里的人,就算是神仙,没水没粮也该渴死,饿死了才是,怎么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保不齐,太太已经死了,就跟舅老太太商量:
“伯母,要不,侄女着人进去看看吧,老爷来信说,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让我好生照看大房呢。”
舅老太太也没有了把握,沉吟了一会子才道:“你这两天开始送水米进去吧。”
二太太听得怔了怔,“若是顾氏没事,现在送水米进去岂不前功尽弃?”
舅老太太就叹了口气道:“若是死了,里面的人早就哭出来了,谁有那个胆子瞒住正室太太身亡的消息?”
“可是……”二太太还想坚持。
舅老太太却挥了挥手道:“我累了,你回去吧,以后也少来我屋里走动,等你家老爷回府,我就动身回京城了。”
二太太愕然,着急地问道:“那聪儿和英姑的婚事呢,伯娘?”
舅老太太眼里就带了讥诮:“等聪儿考取了功名再说吧,反正孩子们现在也还小呢。”
二太太从落霞居出来,脸色黑如锅底,舅老太太这是在避嫌,想脱身事外了,明明这一切都是她吩咐自己做的,如今却想明哲保身,现在送水米进去,若是顾氏只剩一口气还吊着,岂不又救了她?不行,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只要顾氏一死,整个林家,包括顾家的产业,就都掌在自己手里了,君山的贡茶,整个湘北十几家云绣坊铺子,沃野千倾的良田,一年进帐都是几十万两啊,都到了这份上了,难道还要拱手相让吗?不行,决对不行。
二太太让人把正院守得更严实了。
大太太的病终于痊愈了,这天一大早,大太太打扮得齐齐整整的,带着涂妈妈,杨妈妈几个走到正院大门口,透过窗户,可以将外头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罗生家的正探头探脑地在外头张望,乍看见大太太时,吓得魂都飞了。
“太……太太。”
“给我砸烂大门。”大太太严厉地喝道。
四个粗使婆子,手里拿着柴刀,菜刀对紧闭着的大门就是一通乱砍,大家也算是憋足了劲,没多久,沉沙木的红漆大门栓就被砍断。
罗生家的吓得掉头就跑,大喊着:“太太出来了,太太出来了。”
门终于打开,大太太堂堂正正的走出正院大门,外头守着的丫环婆子一个也不敢上前来,一个个都垂着头避在一边。
大姑娘大声道:“梁妈妈,把这些个人的名字都记住了,全部发卖,一个不留。”
这些守在外头的人,不是二太太的,就是被二太太收买了的,再不就是以为正院就要殁了,见机的投靠了二太太的,在正院被关的日子里,院子里的小丫头也没少哭到门口央求,都是一个府里的下人,那些人却狠心不肯放一个人出去,更是在涂妈妈说没米没水的时候,也漠然装作不知,没有一个人发善心送过一点水进院来。
发卖还是轻的。
守在院外头的人顿时凉了半截,有人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快把太太送回院子里,千万莫让疫病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