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看大太太拿着帕子在试泪,不由在心里叹气,比起二太太的宅斗段数来,大太太可真不止差了一点半点啊。
二太太那一招可真绝,既讨好了大老爷,又让大老爷把大太太斥责了一顿,原本得不到革丝衣服的女儿也如了愿,真是一举几得。
“太太,这革丝衣服您还真不能给二姑娘和三姑娘做,不然,还真正中了二太太的下怀。”阿九就小声劝道。
“可是不做的话,老爷又骂我偏心,难道连你都有革丝的,就让二房的穿着旧衣服过年么?亲戚朋友来了,也会说我做得不地道,又反拿这事来说嘴,只会夸她贤明。”大太太哽咽着。
“您赶紧让涂妈妈先二太太一步把粥棚给搭起来,不过是费几百两银子的事,二房想要施粥,怕还要费些周折,没您这般便利,您再对大老爷说,原本今年给几个姑娘都是做杭绸衣服的,但是几位表兄妹来了,不能慢待了他们,才想着做革丝衣服的,革丝贵重,光只给表兄妹们做,又怕舅老太太心里过意不去,就让正屋的几个搭着做几件,这话还是说得过去的,既然二太太一心为老爷分忧,您就该成全了二太太的心意,没得她省了杭绸,却得了革丝,那不是枉费了二太太想要节俭为公的心么?”
小九细细的把事情揉碎了掰开了分析给大太太听,大太太果然不再哭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一旁的涂妈妈也是含笑看着阿九,大太太有阿九在身边,可要过得轻省多了。
再过几年,等阿九大了,和大少爷圆了房,大太太就可以享清福了。
果然大老爷晚间回来时,心情很好,特地来了正院与大太太共进晚餐:
“太太倒也沉得住气,既是早就开了粥棚,就该对我说声才是,今儿若不是通判王大人提起说,闹得最凶的湘阴流民消停了不少,我还不知道呢。”
话里话外就透着对大太太的欣赏,还有一丝的愧疚却不好意思说出来,他在大太太跟前强势惯了的,又怎么肯放下面子为先头的责骂道歉?
“老爷在外头忙得人都瘦了,这不过是小事罢了,能帮到老爷,也算妾氏尽了一点为人妻的责任。”大太太的语调与平日一样淡淡的,垂着眸子继续看帐本。
灯光下,大太太平凡的脸柔和而沉静,大老爷突然发觉,这样沉静的大太太,透着一股子平淡温柔的美,她从来都是嘴拙的,就是骂她,也只会哭,不知道辩解,却默默地,为他付出很多,一如娶她进门那一年,林家连他上京赶考的路费都没有,是她安安静静地为他打点一切,丰厚的盘缠除外,连在京城交际用的银子都备齐了,金榜提名之后,若没有那些钱打点京里的故旧长辈,他也很难得到回湘的实缺。
“太太,这些年,辛苦你了。”终于还是觉得心愧,大老爷难得的拍了拍大太太的手道。
大太太眼里就有了泪意,垂头小声道:“老爷说哪里话来,不过都做了些分内事罢了。”
“二房那边把过年的新衣都捐了施粥,可妾身想着聪儿那孩子这些日子苦读,再如何,也不能苦了他,妾身过年的新衣就不做了,给聪儿做两身厚实些的棉衣吧。”大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轻声道。
大老爷心里就越发的慰贴了,这才是贤妻的样子啊,太太从来都没有外待过聪儿,一时感觉妻妾贤良,子女和睦,大慰于心。
小年过后,府里头就开始张灯结采,年味越发的浓了,学堂里放了假后,几个孩子们就成天在一起玩耍。大少爷也放下了书本,打算好生歇几天,清醒清醒头脑,等过完年,再加倍用功。
他一闲了,阿九反而不得自由,十五岁的少年郎成天喜欢拉着七八岁的小姑娘唠嗑,婆婆妈妈的根本不像男孩子。
这天,大家用过午饭后,就坐在一起吃茶点,舅老太太与大太太坐在一起谈着过年祭祖的事,舅老太太道:“你舅舅在京为官多年,一直也没时间回乡祭祖,按说我们女人家,是没资格回祖祠拜祭的,不过,今年带了凤淳来,他是赵家的嫡子,理应让他替父辈祭祀祖先。”
大太太就很上道地说道:“这也是应有之理,侄媳瞧着凤淳就是个懂事又听话的好孩子,赵家祖先见了如此俊朗的后代,定然也是开怀的,您远道来,祭祀所须难免备得齐整,缺什么,少什么,您啊管跟侄媳开口,侄媳定当全力相助。”
舅老太太道:“如此我也不讲客气了,祭祀用的一应用品,侄媳都帮我备齐,二十六那日我就动身去童溪,晚间就在祖屋里歇息一晚,第二日再回。”
大太太听了当时就吩咐涂妈妈去准备,笑着又说起童溪那边的风土人情,大少爷就去看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