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从脑海里飞快地一闪而过,他却怎么也捕捉不住。
在忐忑不安时,他又记起一件事,也是在高中,陈恪青陪他一起去疯人院找过妈妈。
妈妈和照片上的时髦女郎完全不一样,乱糟糟的短发,苍白而浮肿,面目痴呆,傻傻地坐在那里,他捧着一束花,小心翼翼地接近她,喊了一声妈妈。
妈妈听到他的呼唤,慢慢地转过头,突然变了脸。
旁边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猛地扑上来,像是出了笼子的野兽一样,失去了人性,恨不得将他一口咬死,“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他们的!”
他被吓傻了,要不是陈恪青及时把他拉开,说不定他就受伤了。
他是没受伤,但是陈恪青却因为保护他被她的爪子挠到了,就在脸上,两道血痕,特别触目惊心,幸好伤不算深,当时又年轻后来没有留疤。
他亲眼看着医生护士把她抓起来,按在床上用绳子绑起来,他们把门关上,他只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看她。
她那仇恨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把他钉死在地上。
然后医生给她注射了安定剂。
世界终于恢复了平静。
说实话,他对小时候的事记不清楚,那些痛苦的回忆他一概忘得很快,他的印象里只有一个妈妈发疯时的模糊影子,具体的他就记不清了,可能是因为事发那会儿他还太小了。
所以他才会去看她,后来他都是给钱找看护,却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了,医生说他会刺激到她的病情,她的病似乎不是先天的。
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说是他害死“他们”的,他们是指谁呢?他的外公和外婆在他未出生前就过世了,爸爸据奶奶说是为了救人而死的,那她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不过这是他冷静下来以后才考虑的了。
当时他回过神,很难过很难过,忍不住很想哭。
谁都想要个妈妈嘛。
去疯人院看她那年,他才十七八呢,还是小孩子呢,心肠软又脆弱。
陈恪青借了他一个朋友的肩膀,轻轻搂着他,他也有点哽咽,“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来的。”
何笠阳抓着他的衣角,深呼吸强忍着心里翻江倒海的苦涩,硬是没哭出来,“……没有,是我自己非要来的,不怪你。你的脸受伤了,得处理一下。”
他们走出走廊,回到刚才的大厅。
那束花已经被践踏的稀烂,掉在地上,还没人来打扫,他过去半跪在地上,把花束的残骸一点点捡起来,陈恪青陪他一起捡。
他深深低着头,有一颗水珠从他眼睛里掉出来,落进尘埃,马上就不见了。
他吸吸鼻子。
陈恪青给他递了纸巾。
他抬头看他,他的脸被泪水模糊了,他看不清楚。
有那么一瞬间,他遏制不住心底的冲动,握住了陈恪青的手。
只让他握着手就好。
这样就好像给了他一个拐杖,让他能够站起来,让他知道至少自己不是孤助无依的。
“阳阳,想什么呢?”
奶奶喊了一声,他从记忆里抽出神,傻傻地啊了一下。
“你给我过来。我和你说说话。”奶奶单独站在露台花园,对何笠阳招了招手。
第12章 第九天
何老太太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穿上她的旧旗袍去见老姐妹了。
陈恪青偷偷打电话问他:“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你的秘书都开始起疑了,我听到她打电话和别人说为什么你奶奶去见你要把我藏起来。你确定你秘书口风够紧吗?”
何笠阳无奈地说:“这个我也无法确定啊,你也不想被她发现吧?”
何笠阳不敢催,但何老太太并无久留之意,她可不是那种上赶着帮忙带孩子的奶奶,见了老姐妹开开心心玩了一趟,就回去了。
亲自把她送到机场,何笠阳前脚把她老人家送走,后脚把陈恪青领回家。
陈恪青问:“走了?”
刚回家,屁股都还没坐热,有人敲门。
何笠阳才松了一口气,去开门,然后看到奶奶站在门口:“……”
何老太太微笑着说:“让让?我看下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何笠阳冷汗都要流出来了。
何老太太又说了一遍:“让开。”
何笠阳只好让开了。
陈恪青听到外面的动静,再躲着也没意思,索性走出来了。
奶奶看到陈恪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睛,接着从怀里掏出了老花眼镜戴上,仔细看了两眼,最后露出了“你在逗我吗?”的表情。
她轻笑了两声,好似看到了什么非常荒唐的事情。
然后转过头看着何笠阳,何笠阳连忙接话:“不,不,他不是陈恪青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