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对面的玄靖苦笑着,微微咳嗽,“你不会想开战吧?”
“开战就开战!老子一辈子都在打仗,怕过谁来着?”冲羽哼了一声,“最可恶的是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那个老太婆居然还跑来恶人先告状!气得我当场叫了金吾卫,把她们都给关起来了。”
“其实太后也是被骗了,”对面的黑甲剑士却是淡淡开口,“她被曾外甥女蒙蔽,以为是初霜谋害了太子妃才这么做的。”
冲羽怔了一下,看了看对方:“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的。”玄靖的声音平静,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对炎国皇帝道,“你先把太后放出来吧,免得两国伤了和气。好容易天下太平了,要是闹僵了再为这种事打一仗,实在不值得。”
“奇怪,你又是怎么看到的?”冲羽又怔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忽地变得有些古怪,“你下午难道去了梦初堂?”
玄靖转开了视线,没有说话。
“难怪这几天你白天都不见人影,原来是去了她那里。”冲羽皱眉,“但是你又没有进去看她?为什么?”
“不为什么。”玄靖的声音平静,“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
“也是……如果只是为了给我送贺礼,让冲灵带回来也就是了,何必自己来一趟?”冲羽半晌叹了口气,“你是想回来最后看她一眼,是不是?”
玄靖没有否认,只是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符咒,忽然道:“下午我看她的气色,的确是越来越不好了。”
“是,我也劝过她许多次了,可是她怎么也不听,”冲羽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次看来得来点硬的了:我得勒令她不许出诊,把事情都移交给弟子门人处理,否则就关了她的医馆!”
“……。总之,初霜就拜托你了,”玄靖苦笑了起来,剧烈咳嗽,“我打算明天就走,今天算是来跟你告辞的。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可别忘了。”
“这么快就走?”炎国的皇帝愣了一下,大出意外,“至少留到我大婚吧?难道你不想见一下大家?”
“想当然是想,只是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我怕撑不到那时候了……”玄靖止住了咳嗽,放下手,掌心又是一滩刺眼的血迹,“万一我被魔的力量彻底侵蚀,在你的婚典上无法抑制地变成了邪鬼……咳咳,你能想象那种场景吗?”
冲羽震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
“这样一来,大家是不是就要再次组队,在婚宴上联手把我给杀了?”然而,玄靖却把他脑海里想过却不敢说出来的场景描述了出来,叹了一口气,“以这种方式来见最后一面,还不如不见。”
“……”冲羽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看到他同意了,玄靖才放缓了语气:“就当我一直在迦师,从未来过这里好了……反正我从来不近人情,大家在婚宴上见不到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冲羽长久地沉默,只觉得胸口一口气无处发泄,终于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喊,狠狠地将拳头捶落在墙壁上!
“好了好了,”玄靖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你看,这就是我不打算告诉大家的原因——连你都这样。”
沉默了许久,冲羽抬起头来:“今晚一起喝酒吧!”
“好,”玄靖没有拒绝,“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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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阁是天临城最好的酒楼,位于龙首原上的高处,最高层设有五间雅座,可以俯瞰整个帝都的景色,向来是名流贵族云集的所在。
月色初升的时候,楼上灯火灿烂,高朋满座。
“这里有整个东陆最好的美酒,你在别处喝不到,”微服出行的炎国皇帝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对着同伴道。
玄靖喝了一口,点了点头:“的确好。”
“我还把最贵的菜都给点了,又从宫里带了最好的御厨出来。”冲羽大摇大摆地道,“走之前,我一定要让你吃个天下无双的宴席,比我的婚宴还豪华——这些珍馐美食,就算你走遍天下,估计也一道都没吃过!”
玄靖笑了笑,知道他向来性格放诞不羁,肆意张扬,乃是一片好心要把最好的东西给朋友想用,并非刻意炫耀,也并不以为意。然而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就忍不住捂住嘴微微咳嗽起来。
“又咳血了?”冲羽不由得变了脸色,“要不我先传太医过来看看?”
“没事。”玄靖放下手,用布巾仔细擦拭,咳嗽着,“至少……咳咳,至少今晚死不掉。”
气氛沉重下来,冲羽不知道该说什么,雅座里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我来天临城的路上,遇到了一些老兵,沦为了商贾的保镖,脾气暴戾,以武犯禁,”玄靖沉默了一下,道,“如今仗打完了,军团里的那些战士无处可去,若不好好疏导安排,便会造成世间动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