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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龙战(145)

“跟着它。”真岚拉了一把发怔的那笙。

那笙身体不受力一般地漂出,却尤自诧异:“臭手!你居然能听懂鱼说话?”

“这不难的,“真岚笑,望着前面碧水里那条活泼的游鱼,“是初级的术法而已……我给你的那本书里头就有啊——你一定没有好好看。”

那笙脸红了一下,反驳:“我有好好学的!不过……不过我学的都是比较有用的东西而已。没学这种。”

“哦?那你学了什么?”真岚拉着她在水中疾行,一边随口调笑。

“这个。”那笙忽然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手指在身前的水中迅速划了一个符咒,身体刹那间消失在水里。

“隐身术?”真岚笑了起来,却随便伸手往前一拉,立时又扯住了她,“学这种逃命的法子,倒是很适合你嘛。”

“呀!”那笙的声音在水里叫起来,气恼,“你怎么看得见我?”

真岚松开手,大笑:“笨丫头,你忘了把你的辟水珠一起隐掉。”

“真讨厌!”水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掠来,把那颗浮在水里的明珠一把握住。然后就有一股暗流急速地朝着前方涌动,引得水面上的白萍歪歪倒倒,鱼儿争相避让。

“哟,还学了轻身术?”真岚略微诧异,策着天马跟了上去,“果真不得了呢。”

“嘿嘿,被西京大叔关在葫芦里的时候,我可是无聊得每天都在认真学呢。”水里传来笑声,然而那笙得意了没多久,身形就重新渐渐浮凸出来。

“真是的!”她蹙眉跺脚,这个动作让身体立刻漂了起来,几乎飞出水面,“都修了那么久了,怎么还只能隐那么一会儿时间啊?”

“慢慢来。”真岚鼓励,“这两个都是挺难的术法,有些术士一辈子也学不会呢。”

那笙撅起了嘴:“早知道,我就不把那个内丹给那个小强盗啦!”

“呵呵……那时候假装大方,现在又后悔了不是?”真岚敲了敲她,侧过头认真道,“术法修习如果走捷径,留下的隐患也很多——你也见到苏摩为了修行,都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还是老老实实靠着天分和努力来吧。”

那笙低下头嗯了一声,忽地又抬头,问:“对了,苏摩他去了哪里啊?”

真岚的身形顿了顿,忽然间沉默下来。

许久许久,他在水底下仰起头,隔着波光离合的水面望向南方——那里,晨曦的光照下,将白塔的影子投射在镜湖水面上,宛如一只巨大的日冕。

那些光阴,那些流年,就这样在水镜上无声无息地流逝了么?

“他……是去了帝都吧。”真岚忽地不再去望白塔的影子,低头喃喃。

“去帝都?”那笙诧异地问,“是给龙神找如意珠么?”

真岚摇了摇头,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那个黑衣的傀儡师,鲛人的王,在听说白璎去封印破坏神后,毫不犹豫直追而去。那一瞬间,他阴郁得看不见底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如此的清晰表情:那就是——

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件事!

百年前,那个鲛人少年曾那样冷酷漠然地望着那个少女从白塔上坠落,眼里只有报复的快意和恶毒;而百年后,这个成为海皇的鲛人男子,却定然不会再度让那一只手从他指间滑落——哪怕那只手,已然是虚幻。

他这个旁观者,甚至比白璎本身还清楚地知道苏摩内心真正的感情。

他看过苏摩在九天之上痛哭,那种疯狂的恨和疯狂的爱,宛如蛊毒和风暴,绝望而狂烈。所以,在劫难来临的时候,那人必然也会不顾一切地去抓住不能失去的东西——那一瞬间,什么复仇,什么海国,什么自由,都暂时顾不上。

那样疯狂的事情,除了青塬外、想必这个傀儡师也是做的出来的。

而他和自己,根本是两种人啊……

在说出白璎动向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将会不计代价去阻止,甚至以身相替地去面对那个亘古的魔,然而他却并没有阻拦——他甚至是故意透露这个消息给苏摩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他只知道内心有一种声音在呼喊,告诉自己绝不能让白璎就这样死去。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空桑亡国灭种的境遇如磬石一样压在他身上,作为皇太子的他被钉在了这个辉煌的位置上,承受着无数希翼炽热的目光,身上有着千万无形的束缚。他无力、也无理去阻止这样一件大义凛然的事。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别的人,接住另一双手去实现那个深心里的愿望——哪怕这个人是苏摩。

从某一点上说,苏摩和白璎是同一种人,他们心里都有一座煤矿,同样蕴含着炽热的火,静默然而绝望地燃烧。那种火一旦燃起、便会在心底燃尽一生。而相互之间,却永远缄口不言,平静如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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