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按在那面沉默了千古的岩石上,低下头去,肩膀忽然微微发抖。
闪闪刚刚吃完了一张薄饼,喝了一口水,却望见了他此刻的表情,不由有些微的愕然。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一路上都是那样的英明威武,每一句话都成为一行人的行动准则,而且从未出过错,宛如天神——
然而此刻,他的表情却忽然像一个又激动又恐惧的孩子。
闪闪好奇地躲在角落里注视着他,那个盗宝者里至高无上的主宰。
她望望音格尔,又低头往往手里静静燃烧的灯,忽然想起了在第二玄室内看到的那个鲛人少年和扑簌的巨大翅膀,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这个密室没有别的出路,那个鲛人和邪灵,如今去了哪里?
※※※
“少主,可以了!”在她神思恍惚的刹那,忽然听到了莫离的声音,惊喜万分。一声嗑啦啦的裂响传来,仿佛真的有什么巨门被打开了。
闪闪愕然抬头,忽然间眼前就裂开了一道银河。
那光是如此璀璨辉煌,仿佛地底闪出一道电光来!那一瞬间她只觉眼睛都被刺瞎,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然而,偏偏那光却只得一瞬,那一瞬剧烈的光亮让她在光线消失后,已然眼前一片空茫,她只听到空气中低沉一声响,仿佛亡灵的叹息。
古墓的最后一道门打开了。
“大家小心!墓门开启了!”九叔在大呼,然而声音却是有条不紊,连番指挥下去,“避开飞箭!蒙住口鼻!巴鲁快上去撑住千斤闸!”
然而,就在那一瞬,那只浮在虚空里的邪灵幻象转瞬消解了。
那一线裂缝里吐出了许多尖利的呼啸,随即沉沉闭合,变成死寂的纯黑。
呼啸声中夹杂着盗宝者们短促的惨呼,显然是有人躲避不及,中了机关。
“小心!是连珠弩、飞蛰和毒瘴!”音格尔在刹那的寂静中辨别清楚了一切,脱口大呼,身形飞扑出去,飞索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将一部分飞弩与毒虫击落,然而毒瘴却在墓门打开的瞬间、势不可挡地扩散出来。
幸而盗宝者早有准备,在进入墓室的时候每个人的舌下都含了解毒药。
然而即便是如此,在这一瞬间,还是有一半的盗宝者挂了彩。连莫离都未能幸免,左臂上被飞蛰咬了一口,迅速流出紫色的血来。
他来不及多想,眉头也不皱地将伤口附近的肉剜了下来。
一刹那的黑暗后,第三玄室里终于恢复了片刻前的光线。闪闪吓得缩在角落,护着烛台,不敢看那边的景象。当然她也没有发现,在那一线裂缝开启之后她手里烛台光芒陡然大盛。然而诡异的是、烛光全部向着石壁方向投射过去,另一半空间则丝毫照射不到!
“快……快……”三丈高台上,有人发出了呻吟般的喘息。
躲过方才那一轮袭击的盗宝者们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整面巨大的岩壁开启了三尺高的裂缝,而这座空前巨大的闸门下,一个魁梧的力士屈身蹲在缝隙里,呻吟着用双手和肩背抗住了整面落下的石壁!
原来,在这个玄室里,整面岩壁都是最后一扇门!
“巴鲁,撑住!”音格尔低叱,立刻掠过去,“大家快把支架拿过来!”
“是!”莫离抹了抹臂上的血,挥手带领盗宝者跟上去,折叠着的青钢架子被打开,一支支被放到裂缝中间,代替巴鲁撑住了三尺的空隙,每一支都有一尺的直径。
“好了,巴鲁。”在支架放好后,九叔上去拍了拍力士的肩膀,嘉许,“你可以歇息了。”
然而那个跪在裂缝里托住千斤闸的魁梧汉子没有动,在九叔一拍之下,“喀喇”一声,似乎有什么被折断了。他整个人忽然向着闸门里倒下,腰椎以直角的方式刺出皮肉来。
“巴鲁!”九叔惊呼,伸手拉住了他,用力拖出来。
所有盗宝者惊骇地退开一步——那个号称西荒第一大力士全身瘫软如蛇,脊椎成了数截,七窍都流出血来。他的脸上插着四五支锋利的短弩,其中一支从左颊射入耳后透出,赫然已经气绝身亡。
大家都沉默下去。
很显然,在方才最后一道门打开的刹那,巴鲁奋不顾身地冲到了迅速重新闭合的千斤闸下,用身体托住了闸门——那也是此行里,这个西荒第一大力士最重要的任务。
然而门内重重的机关随即启动,劲弩,飞蛰,毒瘴,这些东西在墓门打开的瞬间蜂拥而出,巴鲁为了不让门重新闭合却坚持一步不退,生生死在闸门下。重病的母亲还在等待他带着宝藏归去治病,而他却是永远无法回到沙漠了。
“好了,大家准备,可以进去了。”最先回过神,打破沉默的是音格尔,他将巴鲁的尸体从门下拖出放在一边,举起了手,“执灯者,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