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祯虽然一贯任性妄为,但从不做那种让别人因为自己被牵连的事,更何况是她心里挺喜欢的小郎君,当然更不会让他受这种委屈。所以她在马上笑开了,拉过缰绳卷在自己手里,对梅逐雨道:“抓紧,我来领路。你放心,我知道几条小路,绝对不会引人注意。”
她说的小路,还真的是偏僻极了,一路上只遇到两个人,而且她骑马飞快,在渐渐昏暗的天色里,就算真有路人见到她们,也看不太清马上两人模样。
梅逐雨原本还与她保持着距离,然而马儿奔跑起来之后,他不得不与武祯挨得很近。一低头,他就能嗅到武祯身上的气息还有她头上那朵粉花牡丹的清香。看着那朵花在黑发中间颤动,梅逐雨有些晃神,总担心它一不小心会掉下来。
武祯的头发挽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颈脖,因为傅娘子的衣服略大,骑马时衣领就自然而然的敞开来,于是梅逐雨只觉得眼睛往下一看,就能看到那腻白的肌肤,在昏暗天色中简直要发光一般。他浑身不自在,耳朵发热,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地方,心里慌乱。
梅逐雨好几次都想将武祯落下的衣襟拉上来一些,可又觉得贸然动她的衣领太过唐突,只好转开目光,只盯着她头顶看。
雨快停了,但还飘着些小雨丝,两人骑了这一段路,身上又湿了些,好在已经到了目的地。
“就是这里。”武祯直接拉着梅逐雨往那灯火明亮的楼里走。
这崇仁坊有许多旅店邸舍,住满了五湖四海的旅人。前段时间春闱前后,这边才是热闹,来来往往都是些年轻学子,不知惹来多少大小娘子窥看,可现在春闱结束,就没了前段时间的热闹劲,虽然仍有些学生住在附近没有归家,但更多的是来长安做买卖生意的商人,胡商大多在另一侧,而武祯带梅逐雨去的,是一片酒楼饭馆集中的地方。
这个时间,其他坊都已渐渐安静,但这边,仍旧是灯火辉煌,热闹的很,家家酒楼都能听到推杯换盏的热闹声响,酒食香味酣然,还有楼中歌女琵琶,乐声能传去几里。
武祯和梅逐雨进的那家,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辛香辣味,只因这里的老板乃是巴蜀人士,所以在这里开的这家馆子,菜色也多为巴蜀那边的口味。
长安也有不少食客偏爱这种口味的,这家馆子味道正宗,每天来客络绎不绝,若是其他人,恐怕这一时还找不到位置坐下,但武祯认识老板吴娘,就被引到了楼上,单独有一间房来招待他们。
吴娘听武祯将菜色要求了,很是诧异的望着她,武二娘子吃不了辣她是知道的,怎么今日点的全是那般辣的菜?不过吴娘在此开店也有好几年了,知道不多言,见武祯没有其他意思,也就自去准备,不一会儿菜上来,果然是一片红艳辣香。
光是打眼一看,就能看到菜中放着的胡椒花椒茱萸等物,闻着味道都呛人,叫人不敢下筷去吃。
武祯看梅逐雨,“尝尝看。“
梅逐雨什么也不说,先下了筷子,默默吃起那盘鱼。武祯也意思意思吃了两口,只觉得口中如咬着一团碳火。她面上不动声色,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是吴娘自己按照老家习惯调的茶,放了些草药的,喝着能清火解辣。
不过,她依旧是小觑这些菜了,小郎君的眼泪还没有影,她自己反而快要哭出来。
“你不觉得辣?”武祯忍不住问。
梅逐雨瞧了她红润的嘴唇一眼,又立刻移开,“还好。”他的师门在西岭山,那地方也算得上巴蜀,自然是吃这种辛辣味道的,而且他小时候头几年在顶上的雪山住,太冷了也会用辛辣食物御寒。
梅逐雨没什么爱好,在食物上不挑,这种菜色他能接受,但也称不上喜欢。不过,他看出来武祯并不喜欢,吃了几筷子,就不住喝水。
“你若不喜欢,不如我们换个地方?”梅逐雨瞧着武祯装作无事的吃了好几筷子菜,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
武祯抬头仔细将他神情打量了一番,特别是眼睛。没有一丝的湿润,明明吃的比她多,那唇也只是稍稍有些红,显然出乎她的预料,这个看上去清清淡淡的小郎君很能吃辣。
失策。
武祯发现这一点,也不折磨自己了,将筷子一放,又将旁边的茶一饮而尽。梅逐雨默默的又给她添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一会儿就不会辣了,别喝的太快。”
武祯感受着嘴里的辣味,敲敲手指,忽然起身走到梅逐雨身前。她托住梅逐雨的脸颊,低声嘱咐他,“别躲。”
在梅逐雨的愕然中,她忽然往前一撞。梅逐雨只觉鼻子一疼一酸,然后眼中下意识涌起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