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祯只是想想,梅逐雨却已经开始这么做了。梅道长教孩子从来都是简单粗暴的,就算面对自己亲儿子也没差,所以很快的,小宝元跟着亲娘学的那点风花雪月,全给亲爹一挥袖驱散了,只能当个认真上进的好孩子,远离那些软玉温香莺歌燕语。
不过偶尔,梅逐雨忙于工作,武祯便会偷偷把孩子从家偷出来,带他出门放放风。这小娃娃继承了亲娘美貌的同时,也继承了亲娘的厚脸皮,前脚离开爹的视线,后脚那一板一眼的小表情就垮了,吊儿郎当的坐在用来练字的小几上,那看着字帖的嫌弃样子和他娘看到不喜欢的东西时一模一样。
窗户外传来一声婉转的鸟鸣,小宝元眼睛一亮,哒哒哒走过去打开窗户,露出亲娘的一张笑脸。
“你爹今天事情多,要晚点回来,走,娘带你玩儿去!”
武祯一伸手,把儿子从房间里提出来,夹在胳膊底下就往外跑。还不忘嘱咐府里的仆人们,等郎君回来可别告诉他她又把孩子带出门玩了。小宝元被娘夹着,合拢着小手可怜的望着她们。
迫于夫人的威压和小郎君的祈求,众人今天依旧把这事对郎君瞒得死死的。
然而,郎君真的不知道吗?
远在刑部,正埋首处理公务的梅道长忽然看到案几上放着的一道黄符无火自燃,他一顿,捻起一点灰嗅了嗅,随即叹气。
这符在家里也放了一道一样的,这会儿他这张燃了,可见那表面乖乖听话的儿子出了门,不用猜都知道是他娘带出门的。
他叹口气摇了摇头,将灰扫落在一个盒子里,那小盒子里已经积了新新旧旧的一层灰。等到这个小盒子被积满,他就该好好算一算账,两个都要算。不过,如果在这个小盒子里的灰积满之前,那两个知道适可而止,那么先前的投机取巧阳奉阴违,就能一笔勾销。
全看她们是否能悬崖勒马,梅道长就静静看着。
“娘,咱们今天去哪个乐坊?还是去斛珠馆和斛珠姐姐一起玩游戏?不然去西市,上次那两个驼队不是说会带更多有趣的东西来吗?还有波斯商队应该也回来了,咱们去找那几个会跳飞天舞的波斯姐姐吧!”
小宝元兴致勃勃的询问娘亲,丝毫没有察觉亲爹的虎视眈眈。
武祯刚想回答,路边一骑飞马停在他们身边。
“祯姐,正想找你呢!”马上的赵郎君说。
武祯:“怎么了?”
赵郎君:“快去看看梅四吧,他这回是真要剃度出家了!”
一听这剃度二字,武祯就猜到发生了什么,顿感牙疼,“他现在在哪呢?”
赵郎君:“在沉香寺。”
武祯拢了拢怀里的儿子,“你小堂叔又闹事儿,咱们先去看他,再去看波斯姐姐。”
小宝元:“行吧,那咱们快点去。”
娘俩达成共识,武祯抱着儿子骑马来到沉香寺,见了迎客的小沙弥就问:“有没有一个长得不错的傻郎君过来要在你们寺里剃度出家的?”
小沙弥被她的表情吓到了,老老实实回答:“有啊,有一个……”
武祯:“那你们给他剃了没?”
小沙弥赶紧摇头,武祯扼腕,十分可惜道:“你们怎么不干脆给那小子剃了!”
“唉,这可不行的!”小沙弥严肃道:“那郎君又没拿出官府发放的度牒,我们可是正规的寺庙,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人剃度!”
武祯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越过他往内走。
等她找到梅四那家伙,却见他在沉香寺后用来招待旅客的到云堂,和一个年轻郎君相谈甚欢。
“这是我画的花妖,你看过白蛇郎的《妖鬼札记》吗?里面就有写到花妖,诸花妖都有描述,你看这个,茶花妖,我觉得茶花当属白为好。”
听梅四这么说,那本来在喝茶的年轻郎君放下茶杯道:“不,当然是红茶花最好。”
武祯认出来这年轻郎君是谁了,他名叫裴静玄,是从前皇后给女儿沅真公主看好的驸马人选,不过后来因为沅真公主拒绝,这个年轻状元郎也不怕死的当着皇后的面拒绝了这桩婚事,所以作罢。
武祯也是因此,才对这人有了些印象。敢那么直截了当的拒绝皇后,放弃公主,这小子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听说他从前家贫,又没有什么其他亲人,来到长安后就一直借住在这个寺庙里,不知为何直到现在当了官还没有搬出去另找宅子。
听着屋内两人为了白茶红茶争论起来,武祯多瞄了一眼客室前长着的那株繁茂红山茶,红山茶被她看的叶子抖了抖,武祯这才轻声笑道:“怕什么,你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又没干什么坏事,我难不成还会拔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