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过意不去,搔搔头说:“那也不是我想隐瞒你。”
永乐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是哥哥的小宝贝,哥哥不让你说的话你一定不会说。我是那样小心眼儿的人吗?怎麽会因为这个记恨你。要是记恨,昨天也不来接你了。”
我看城门已经越来越近,握缰的手里全是冷汗。
永乐看看我,又看看前面的二哥的车子,忽然凑近了说:“你别怕。他近来心情大好,没那个功夫找你麻烦。”
我勉强一笑:“虽然他不计较,李尔可不是眼里能揉沙子的。”
永乐哼一声:“他敢。要是他有什麽地方为难了你,我们一帮子兄弟饶不了他。”
我心里一酸,想到小的时候王司马成天把我驮在肩膀上到处玩,王家兄弟几个都从小独立,反而我得他关爱最多。他说平舟爹爹当年不止一次救过他命,从我一出生就格外喜欢我。
永乐忽然叹口气:“你闯的祸……我可帮不了你。就是我爹也没有办法。当年那麽多人求情,也不行。现在……不过事情过了那麽久了,应该是不妨。再说,陛下也一向宠你,就算旧事重提,小小惩戒也就可以了。你跑了这麽久,平舟宫主很少笑容。”
我想到爹爹什麽话都藏心中的性子,一时低著头拼命眨眼,想把那些热的东西逼回去。
“其实当时是太胆小了,辉月爹爹也不会真杀了我。是我自己胆子小,偷偷跑掉。”
永乐拍拍我肩膀:“你这也算因祸得了福了不是?要不是一跑这麽久,哪里娶来这麽漂亮老婆。”
我跟著笑笑,眼里的水气慢慢被风吹干。
已经不象从前,动不动就哭泣。
哭泣,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哭给人看的。
四周有许多人宠你的时候,哭泣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等到没有注意的时候,哭泣只会增添悲伤。
小的时候太受宠,总觉得哭泣可以解决难题。
後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才知道哭泣是最无用处。
尤其是,你最想打动的那个人不为所动的时候,那种失落不是人可以忍受得了的。
我再抬头的时候,车队已经走到了城门下面。日光被城楼挡住,眼前忽然一黑。
我心中有些惶恐,硬压著回头去看尘尘的冲动。
马速放慢,蹄铁踏在石板地上咯咯脆响。
我们终於是回到了帝都。
整齐肃然的帝都的大道,与从前并无二致。
我有些恍惚,似乎我昨天才刚刚逃出帝都,并没有经过这些年的风霜雨雪。帝都与昨日一般,想必明日也是这般。
这座城如此稳固,历经动盪战乱而不倒。
如果……人和人之间也能象这座城一样,永远维持在原状不改变,可有多好。
永乐看我抬头看那城楼,笑说:“城楼年前整修过,瓦是新铺的。”
我心不在焉点点头。
前面车停了一停,我看到车窗动了一下,李尔凑近了去听,然後驰马向回,远远说道:“静静,你过来。”
我看了永乐一眼,慢慢纵马上前去。
李尔浅笑温和:“你那些小朋友不能住宫中,你也知道这规矩。让永乐把他们安置到驿馆,你先跟我们回宫中。
我咬咬嘴唇,转过头看一边的地面:“不用了。我和他们一起住惯了,分开了很不舒服。我也住驿馆好了。”
马车的帘子轻轻掀了起来,二哥美丽的脸庞像是新月出云:“静静,不要任性。爹爹们很想你。要是知道你不肯回家,飞天爹爹必定要难过的。”
我低头不语,李尔长臂拉住我座骑的缰绳:“好了,不要小心眼,还跟小孩子一样。跟我们回去。”
第11章
我紧紧拉著缰绳不给他扯过去。他不好用力来夺,缩了手,有些讪讪的,看看我又看二哥。
我後来一直都不喜欢李尔这个人。
有的时候觉得为什麽辉月爹爹要把他留在帝都呢?
如果他不在……
我用力甩头抛掉这个想法。
当年辉月爹爹把这个和他同族的孩子留下来之後,我就充份认识到一句俗话真的很对。
什麽叫由俭入奢易?
这个李尔就生动活泼让我上了一课,明白这话的意思。
所有的旧衣旧物全部都丢弃了,连书本纸张都一样不留。
我站得远远的,看他象发狠一样把所有的东西丢出来,宫人慌著乱捡著收拾拿走。
心里觉得非常不舒服。
绝口不提过去的事情,永乐有次提起来他当时如何如何,他立刻冷了脸走人。
後来……後来我逃出帝都,自己又印证了那句话的下半句。
由奢入俭难。
过惯了舒服日子的我,什麽事都要自己来,没有软软的床铺,没有可口的美食,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热热的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