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妨事!没有什么不便的!”不等他说完,那笙跳了起来,满眼放光,“我不是那些扭扭捏捏的汉人女子,东巴人可不怕那一套!”
鬼姬看着腼腆的慕容修,不禁忍不住举起袖子偷偷笑了笑,然后正色:“你行事小心老成,这位姑娘不通世故人情,你若是同路、也好顺便照顾她则个。”
“这……”不好拂逆了鬼姬的意思,慕容修红了脸,嗫嚅着。
“啊,是不是怕我一路白吃白喝?”看到那个慕容世家的公子还在那里支支吾吾,那笙急了,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举到他面前,“喏!我拿这个谢你行不行?这是雪罂子!”
慕容修看到她手里那个淡金色的块茎,眼睛也是陡然一亮,作为商人、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东西的价值。
“出门在外,相互照顾是应该的。”鬼姬看到慕容修意动,在旁加了一句。
“如此,以后就要委屈姑娘了。”搓着手,年轻的珠宝商觑着哪株雪罂子,终于规规矩矩地向着那笙做了一揖,“在下慕容修。”
“我叫那笙!你叫我阿笙就好。”喜不自禁,那笙回答,把雪罂子递给他。
慕容修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小心收起,然后对着那笙拱了拱手:“姑娘在此稍等,待我去找回那三个同伴,再一起下山。”
“去吧。”那笙还没回答,鬼姬却是微笑着挥了挥手,那株木奴唰地回过了梢头,领着慕容修下山去了。
很快他的影子就消失在密林中,那笙却是嘟着嘴:“啊呀,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拿了东西就扔下我不回来了。”
“那孩子为人谨慎,算计也精明——他执意要找那几个同伴,怕也是需要一个熟悉泽之国的人当向导。”鬼姬看着慕容修离去的方向,微笑着拍拍那笙的肩膀,“不过那可是个好孩子,作为商人、对于成交的生意要守信,他不会不懂。小丫头,你努力吧。”
“什么、什么努力啊……”那笙陡然心虚,矢口否认。
鬼姬笑起来了:“看你忽然粘上去非要跟他走,我一算就算出来了……”
即使爽快如那笙,也是破天荒地红了脸——幸亏一路颠沛,尘垢满面,倒也看不出。
“呵……”骑着白虎的女仙摇摇头,微笑,“不过可是难哪,那小子是个木头——而且啊,你看你,做一个女的、还不如人家好看,像什么样子?”
在那笙要跳起来之前,云荒的女仙笑着拍了拍白虎,转过头,悠然而去:“努力啊!”
东巴少女捂着发烫的脸颊看着那个山神离去,气得跳脚,却无话可说。
“是要努力……慕容世家!多有钱啊……而且人也俊。”那笙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满脸笑容,“这等郎君哪里去找!千万不能放过了——啧啧,不知道那棵雪罂子到底有多宝贵……算了算了,反正那也是随手拔来的,当下本钱得了。”
东巴少女在林中空地上蹦蹦跳跳地走来走去,等慕容修返回,心里充满了对新大陆和未来新旅程的各种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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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茫一片的城市,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如果仔细看去,居然会看到街道和房子,鲜花和树木——然而那些景象仿佛升腾着的蒸汽般虚幻,一触手便会消逝,宛如海市蜃楼。
这个梦境般的城市里,镜湖六万四千尺深的水底,只有一件事是真实的:十万多个整整齐齐排列着的白石棺木。
纵横交错,铺在一望无际的水底。
每一个石棺中,都静静沉睡着一名空桑人——这一场长眠,已经有将近百年。
蓝夏和白璎的双手分别捧起金盘,举过头顶,一旁大司命的祝颂声绵长如水。许久,等祝颂结束,两人才小心翼翼地将盛放着头颅和断肢的金盘放入神龛内。
头颅的双眼蓦然睁开。
安静的水底忽然沸腾了,似乎有地火在湖底煮着,一个个水泡无声无息地从紧闭的石棺中升起来,漂浮在水中。每一个水泡里,都裹着一张苍白的脸,然而那些长久不见日光而死白的脸却是狂喜的,看着祭坛上金盘里的头颅和断肢,嘴唇翕合:
“恭迎皇太子殿下返城!”
有些感慨地,头颅笑了笑,然后另外一边金盘上的断手挥了一下,向全部臣民致意。
“天佑空桑,重见天日之期不远了!”狂喜的欢呼如同风吹过。
“大家都继续安歇吧,”大司命吩咐,一向枯槁的脸上也有喜色,“继续贡献你们所有的灵力、为冥灵战士提供力量吧!天神保佑,云荒从来都是空桑人的天下!”
“天佑空桑,国祚绵长!”十万空桑人的祝颂震颤在水里,然后那些气泡逐渐慢慢消失了——天光都照射不到的湖底,悬挂着数以万计的明珠,柔光四溢。气泡消失后的湖底,只有看不到边际的白石棺材铺着,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