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熟悉,仿佛是梦里相见或者前生相识?
多么可笑啊……前生?人类,或者鲛人的生命,和自己怎会相干?
她就这样站在海底,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个鲛人,甚至忘了去确认眼前的人是否还活着。直到有
一蓬淡淡的红笼罩在那个人的身侧,琉璃才回过神来,变了脸色——她这才留意到他受了伤,
那个伤口之大,几乎贯穿了整个胸口。
“糟了!”琉璃再也顾不得什么,将辟天剑斜插在背后,俯下身,将那个鲛人吃力地横抱起来
——有水的浮力,他显得很轻,轻到几乎没有重量,她一动,立刻用力过猛,几乎抱着他摔倒
在海底。
“怎么……怎么那么冷啊?”刚一接触到,琉璃猛然一颤,一意识地一松手。
鲛人的血是没有温度的,这她并不是不知道——然而,怀里的这个男子却是如此的冰冷,仿佛
是用冰雕出来的塑像,令她的血脉几乎凝结。这种冷意,完全不属于鲛人一族、甚至不属于任
何活着的生命!
然而奇怪的是,即便是这种彻骨的冰冷,对她来说都是那么似曾相识。
“不管了,先弄上岸去再说!”琉璃迟疑了一下,撕下衣袖,在手掌上厚厚缠了几圈,咬着牙
,重新将那个人从海藻丛里拉了起来。
她吸了一口气,脚尖一踩海底,整个人便轻飘飘地往上浮了起来。
估计现在是退潮的时候了,头顶的光渐渐增强,显示着上方海水的厚度在变薄。她隐约看到几
具尸体在海里浮沉,有些是溺毙的百姓,更多的却是没有头的躯体,腔子里还在不停地渗出一
缕缕的红色——想来那是军舰上被斩首的冰夷的尸体,随着倾覆的船滚落到了大海,充斥了港
口。
琉璃抱着那个鲛人,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浮沉着的尸体,加快了速度。
头顶渐渐可以看到几大片的黑影,那是一些翻覆、或者停栖着的大船,还有无数的小舟穿梭其
间,不停地有绳索抛下海面,有人影潜入水下搜寻。
琉璃远远地绕开了那些人,从港口外的一片荒僻浅滩处浮出水面。已经是十月的冬天,虽然佩
戴了避水珠,入水不湿,然而一出海面还是觉得瑟瑟发抖。她吹了一声口哨,只听扑拉拉一声
响,头顶天空骤然变暗,两只巨大的黑鸟和朱鸟飞临,盘旋在她身侧的海面上。
“阿黑,阿朱,我们回去。”
她把那个昏迷的鲛人努力地托上黑鸟的背,然后自己跨上了朱鸟。
无论缇骑统领都铎和叶城城主怎样小心谨慎,步步防备,盛大的海皇祭最后还是以一片混乱收
尾——在海国的使者面前丢了面子,白帝有些扫兴,脸色很是难看,不等海皇祭彻底结束,就
带着新欢天香回了行宫。其他藩王看到镇国公办砸了这次海皇祭,都有些幸灾乐祸:为了赔罪
,只怕这次慕容隽又要破费不少了。
镇国公府立刻出动人手清查现场,到处寻找剩下的那个落水的男舞者,也搜了冬郎所在的戏班
——然而,结果却令人震惊:那个应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落在海里的男舞者,居然还好好的
在戏台角落里躺着昏睡。
镇国公府的人把他推醒,厉声喝问,结果冬郎却似什么也不知道,一个劲地说自己刚在集市里
唱完了戏,刚准备去码头参加海皇祭的舞蹈,居然不知为何就困得不行,一睡过头,只怕要耽
误了海皇祭的演出——说着就连忙站起来往码头跑,浑然不知道外面海皇祭早已结束,并发生
了天翻地覆的大事。
这一切看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这世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唯独海国来的使者,摇光岛主溯源,看到这一幕却脸色凝重,想了一想,带着随从来到落珠港
码头前,反复地搜寻着,看着海面。
“岛主,怎么了?”随同前来的海国侍从忐忑地问,“您在找什么?”
“没什么。”摇光岛主淡淡回答,咳嗽着转过身,“我们回去吧。”
侍从们拥上来,连忙抖开一袭皮裘裹住岛主——岛主有着三代之内的人类血统,所以生命是一
般鲛人的三分之一,如今才二百余岁,已经是相当于普通人的七十岁了,身体衰弱多病,在冬
天被北风一吹,不出问题才怪呢。
摇光岛主咳嗽着上了马车,最后回顾了一眼那片空荡荡的大海。
——看来冒充舞者混入海皇祭的溯光,到此刻已经顺利走脱了……也中,作为一个鲛人,海国
的皇太子怎么可能会因为掉落大海而出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