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仔细问过我拜月教主和水魔兽以及灵儿母亲的经历……以及,灵儿将来会有的遭遇之後,他对这件事再没提一个字。
但是,姜明就是那种越是想,越是埋的深的人。
我一直记得他杀范蛛的时候,那样淡然,浑若无事。
还有,更早的时候。
在金蟾洞外,他拿自己当药来给我解蟾酥毒的时候……
他心裏想什麼脸上看不出来,嘴上也从来不说。
我蹲在他跟前,把头轻轻靠在他膝头,似乎所有的事情此刻都可以放下,可以完全都这样靠在他的身上,什麼也不必担心。
我妈看了几眼,摔帘子进屋了。
我靠了一会儿,姜明轻轻拍我:“起来,看回来腿麻。”
我低声说:“姜明,我怕……”
“嗯?”
“晋元,他不会死吧?”
“不会的。”姜明的手指在我的头发裏穿过去:“有圣姑在,不会有事的。”
“但是……”我仰起头来:“我心裏没有底,圣姑说用那傀儡虫的法子也不见得就可以。月如虽然可以这样用,但那是月如中的毒易解,而且月如的身体底子也好,毕竟是练武的女孩子。但是晋元不一样,他长年积弱,那蛛毒又……”
“别再发愁了,圣姑也不是也在替你想办法麼?晋元现在虽然没有好转,但是也没有再恶化不是吗?”
我嗯了一声。
其实煎药,喂药,擦身,简单的推拿这些圣姑干妈手下的侍女都会做,但是,我愿意自己亲手做。
感觉……我能为他做的事情只有这麼一点点。
我坐了一会儿,然後进屋裏去,替晋元翻个身。总一个姿势睡著,就是健康的身体也吃不消。
月如已经好很多,她自己已经会在睡眠中翻身,侍女给她喂汤喂药也比较好办。
看著晋元发了一会儿呆,我又到外屋来坐著。
姜明把棋谱翻的很快,纸页哗啦哗啦响。
“还真。”
“嗯?”我抬起头来。姜明把手裏的棋谱合起来放在桌上:“晚上,我们出去一趟。”
我有些意外,但是……也并不是太意外。
“去哪裏?”
姜明微笑:“去看看来日大劫,究竟在什麼样的地方等著我们呢。”
我有些怔忡的看著他。
沈稳的姜明,永远这麼自在,这麼悠闲自在。
这世上似乎没有可以难倒他的事情。
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笑著说:“嗯。”
圣姑一开始果然是在玩我的,她家中有男装,而且式样质料还都不错。
是圣姑的……咳,男朋友留在这裏的?
不然的话,就可能是姜明这种常留宿不给饭钱的霸王客人留下的了。
我在箱子裏翻翻找找,居然……
我的手慢慢抬起来,指尖上勾著一件衣裳。衣料普通,样式普通,这个……
可是这个东西出现在这裏,真叫人觉得世界大同啊。
圣姑家裏,居然有我们道士穿的道袍耶,你说这世界小不小?
而且看款式颜色,还和我们蜀山上的差不多呢。
“还真?好了吗?”
“啊,好了,马上好。”我把那件道袍一放,随手拿了旁边一件男装就穿起来。稍微有点长,可能这衣服原先的主人比我个子高一些。肥大些倒不怕,咱们古代衣服就是这点儿方便,腰间带子系紧点就成了,还算合身。
我原来用的那把剑早不知道丢哪裏去了,现在桌上放的这把,是我妈和圣姑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剑鞘古意森森,一看就是把有年头的宝剑了。
可是我拿著也不过是比划比划装个样子。
现在的我,跟剑……没什麼密切关切了。
我想了想,还是把剑带上了,挑帘子出来,姜明正坐在堂屋等我。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与过去常见的城市的夜晚不同。山野间的夜晚是静谧安详的,地上没有什麼光源,只有天上的星月闪耀著,因而显得格外明亮。山丘黑黔黔的起伏连绵。
姜明微微一笑:“好了?”
“嗯。”
“那走吧。”
我没问去哪儿,我们沈默的出了屋子,出了院子。圣姑门口布著一圈儿阵势,在山石间点缀著种著不同的药材。在夜晚,有些不知名的小花还开著,香气浓淡不同,被风吹著,紧一阵,松一阵,似有若无。
我觉得心裏软软的,一点不象以前出去的时候那样兴奋期待。
因为踏实,所以才这样放松,这样柔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