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一愣,随即自嘲道,“原来幻境对死神是有用的。就好象第六环上方的桥一样。”
可就在此时,那“幻影”对她伸出了手,“佐,和我走吧。我们远走天涯,你再也不用回那个地方,再也不用执行那些惨无人道的任务。”
幻影多半会做出被迷惑之人心想
即便在幻境里,佐也无法再对四月说任何谎言。她勉强扯出个微笑的面孔来,“四月,我们有着彼此的立场。而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而幻影也向微笑了,温润如玉,清澈如水。
“那,佐,比起我能活下去,我更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就在那一刻,佐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句话不会是佐希望四月说出的话,因此真正的“幻影”是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可当她发现这点的时候,对方已经跳下了马鞍,那温暖的手不轻不重地握着她的手腕,就像舞池里牵引着女伴的绅士一样,轻柔地将她向外送去。当他们交错彼此的时候,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那样轻轻的,似有若无的一句话,让佐几乎无法确认这些词语是否出于他的口。
当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百里予安的门外。大门再次在二人之间关闭,四月墨色的眼里是满满的笑意,那温和的光芒似乎把佐完全包裹了起来。
死神觉得恐慌,她大喊,“四月,出来!让我留在百里予安,即使在那里,我也不会死,因为我是——”
她的话被百里予安沉重的城门挡在了外面。她拼命地去推那扇门,可城池已经半埋入了沙砾之中,空中漂浮着钟声,就像一首波澜壮阔的挽歌。佐隔着门大声地呼唤,“四月,你快出来!”
城池缓慢下沉,佐不明白,那样巨大的城可以好象沉入水底一样慢慢坠落,而她却只能站在沙漠之上。她用更大的力气去推那扇门,可是门纹丝不动。她只能无助地大喊,“四月,你在哪里,四月!”
可很快,用地狱文书书写的『浮生若梦』牌匾离她越来越近了。那原本水声潺潺、漂浮着木草香气的城已经化为了漫漫黄沙。佐无法推动那扇被埋在沙子里的门,紧接着,她甚至连门都看不到了。
“四月!四月!”
她推着门的手渗出了微微血渍,她的喊叫声渐渐变得轻微,最后化为哽咽一般的颤抖。她哀求着、卑微地跪在渐渐消失在黄沙之中的百里予安之上。
“四月,我推不动这扇门……”
佐的鲜血融进了无尽的黄沙里。她的耳边,四月的最后一句话还在回响。
四月他最后说,“我只遗憾,无法履行承诺,与你共赴阡泥城。”
四月,你不知道。这一切因你而起。
没有你,我一个人去那里做什么呢?
(7)
就在此时,四周空间旋转,天翻地覆。时空如跑马灯却是向后飞散而去,与四月徜徉星空之下,笑谈千年过往,与他在集市准备物资,还有和他大漠茫茫初识。
可转瞬,化为无尽黑暗。
当一切尘埃落定,她已经站在了地狱之君的花园外。
司掌死亡和睡眠的双子不知去了哪里,可那恬静的水池,巨大榕树下的荫凉和空气中甜美的茶点味道从未改变,此刻,看起来就像虚假的一样,可明明数秒前,一切都在绝望地沉入黄沙,四月他……就在门的另一侧。
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佐迷茫地站在那里,无法言语。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赢了。
在失去死神力量、完全没有任何准备还被Q陷害的情况下,她再次赢得了赌局。
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她以引路人的身份接近急于寻找百里予安的四月,获取他的信任,在不知不觉中和他立下以言为约的赌局——佐带四月去百里予安,四月带佐去阡泥城。没有实现自己承诺的人即为输,或者,中途死去的人默认为输。
Z突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激烈却又带着几分凄惨。死神没有绝望,因此没有希望,没有痛苦,因此没有快乐。而在这一刻的Z,就好象一个凡人一样,迸发着愉悦的笑声,却又好像地狱最深处的死灵一样,表达着深深的绝望和痛苦。
就在此时,地狱之君的声音从接见室里传了出来。
Z没有停止她的大笑,完全忽略了她主人的召唤。
过了许久,她才移开了盖住自己的眼睛的双手。深琥珀色的眼睛里流出了红色的液体,地狱中的死神没有眼泪,因此她流出了鲜血。
她收敛了笑意,好像失去魂魄一般地走进了地狱之君的接见室。
关上大门,气温骤然又降了数度。原本恬静的小型花园和大片的两生花都不见了。眼前一片黑暗,而佐就伫立在那片深深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