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刀口舔血的人,不小心刺伤了自己?
珺昇微露愠色,道,“你莫要看不起我。”
他将她的披肩裹好,又一次抱进自己的怀里,“你想杀我,我不拦着你。但你总不能不让我躲。”
珺昇把脸一侧,没有理睬他。
当晚,大军扎营。珺昇是腾鸢未来的夫人,自然与将军共处一帐。士兵在帐内只支了一张床榻,珺昇犹豫着不愿意住在里面。所幸腾鸢说自己晚上还有军务,或许不回来,珺昇才将信将疑地睡在了床上。珺昇躺在榻上,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散落进来。她想着白天的事情,腾鸢的反应令她百思不得其解,辗转几次,竟有些难以入眠。过了子时,隐约听到外面的将士抱拳行礼和问候的声音。
她用被子蒙住自己,装作睡着。
可心里又想着,若腾鸢要上床来对她做什么,她宁愿咬舌也宁死不从。
腾鸢进了帐子,却也没有声音,只是看着与被子纠缠成一团的珺昇发了会呆。珺昇似乎能感到他的视线,后背僵直成了化石,却不知缘何紧张。半晌,只听腾鸢深深地一叹,随即将披风往地上一铺,和衣睡在了火炉旁。
不出片刻,便传来了微微鼾声。
珺昇转过头去,掀起被子一角,小心地打量着腾鸢。
他面对自己躺着,眉头微踅,柔和的火光衬得他的面容更加俊朗。珺昇看着他发了会呆,随即视线移到了他的佩剑上。腾鸢剑不离身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此时他的宝剑亦只是放在咫尺之遥。但腾鸢睡着了,珺昇以为自己轻声过去,也不是没有机会。
她下了床,赤足向腾鸢无声地走去。
可看着他宁静的睡脸,珺昇突然又有了几分踌躇。
或许,此时动手并不是最佳时机,不如再观察几日,等到把握更大再动手。她驻足思忖了一会儿,却拿起了自己的雪狐披肩小心地盖在了腾鸢的身上。
他的鼾声似乎微微停了一下,可随即又继续了下去。
珺昇心里一紧,觉得自己方才做得事情十分不可理喻,她转头缩进被子里,强迫自己尽快睡着。
所幸,天亮的时候,腾鸢似乎没有注意到那条自己盖上去的雪狐披肩,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走出去监督大军拔营。
第六日,大军出了韩国边境,一脚踏入了秦国的领土。
边境石一过,珺昇突然心里一紧,不由眼眶红了。想起已亡的故国、没有尊严投降的父王和依靠着腾鸢苟延残喘的自己,更是心神复杂。腾鸢似乎感到了珺昇内心的纠结,他伸手挡住她的眼睛,体温顺着她的皮肤传了过来,腾鸢说,“我非秦人,我的故乡,亦不是咸阳。”
珺昇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但在咸阳住了几年,很快便习惯。那里面食十分出名,热腾腾的白吉饼被烤得松软香脆,里面再夹上腊汁浸过的肉,好吃极了。等到了国都,我带你去市集上吃。”
珺昇说,“敌国的食物,我怎么吃得下呢。”
腾鸢回复道,“其实我和你,虽不是一国之人,但本质上又有何区别?赵国人与楚国人就有不同吗?难道燕国人就有四只眼睛,而卫国人就有六条腿?”他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秦王政虽然年轻,却通晓治国的方法。由他来统治,说不定韩国的子民可以过上更好、更富裕的生活。对你而言,王族的尊严难道比子民的幸福更重要吗?”
“你怎知我国的统治就不好。”珺昇嘴硬地反驳着。
腾鸢笑,“你十岁时候写的‘新郑歌’里已经描述了韩王统治的黑暗,而六年过去,我再次访问新郑时,豪华恢弘的新郑宫外民众的衣着褴褛、面容饥黄,一点改进都没有。而你可以来咸阳看看,工者有其业,居者有其屋。所谓盛世,不是王族的宫殿有多么辉煌、贵族的生活有多么奢侈,人民的安居乐业,才是盛世的真意所在。”
珺昇垂下眼,无法反驳腾鸢的话。想了许久,她才讷讷地说,“原来你当时来新郑,是为了刺探我国的虚实。”
腾鸢一怔,随即将珺昇揽得更紧,“不,韩国的虚实,我在收理南阳时便已知晓了。我去新郑,只是为了答你的三个谜题。”
珺昇闻言,只觉得面色微热。她装作很冷的样子,又将披肩往身上揽了揽,遮住了自己的样子。
那一日早晨天气尚好,蔚蓝的天空里偶尔划过几只悠闲飞过的雪雁,可到了下午的时候却骤然起了大风。乌云堆集起来,而气温也降低了。副官赶上前来,说想必是要下雨了,不如今日就先寻个避风的地方扎营,明日雨停了,再进往函谷关。腾鸢看了看缩在披肩里的珺昇,便说,“不如再坚持一下,前面再十五里就到了郢(三点水+蝇的右半边,没找到这个字)城,大军可在那附近驻扎,我也去拜访下城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