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的脚步很轻快,而佐的手脚却被看不到的沉重枷锁所束缚。
如果芙蕾的灯消失了,佐不知道自己能否走出这压抑的通道。
于是她问,“芙蕾,为什么你会留在这里?”
芙蕾本来在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什么,听到佐的问话,她怔了一下,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如果像你之前所说,你背叛了族人,那么依照弥诺斯的规则,你现在应该去到深井,为什么留在这里?”
芙蕾歪头,“是的,我本来也是这样认为。但是在审判的时候,弥诺斯突然收到了一只奇怪的黑鸟送来的信件。然后他就让我唱了一首歌,这首歌在唱的时候,黑色的鸟一直在旁边听着。当我唱完之后,弥诺斯给了我一个选择。”
“黑鸟?选择?”
“嗯。我应该去深井,但因为我的罪并不重,在深井只有呆三个纪元我便可以转世。但我也可以选择在审判所工作,在这里做满一百个纪元,也与深井三个纪元同罪。我不用吃任何苦,我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每一个纪元,给飞过来的黑鸟,唱一支歌。”
“深井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吧,本来三个纪元就可以转生,让你愿意多花九十七个纪元来换。”
芙蕾摇摇头,“我不知道深井是什么样的。直接被送往深井的死灵都是弥诺斯亲自动手。我想留在这里,是因为希泽。”
“希泽?”
“是的,希泽。”
然后佐反应过来了,“巴巴罗萨?海雷丁,那位闻名遐迩的大海盗。”
“不管后来人们怎么叫他。”芙蕾没有回头,可声音里却带着淡淡的愉悦。
“七日之后,他忘记了你。”
“嗯,但是我听阿凯隆特河上的卡隆说,他曾经见过希泽的记忆,他每次都会在经过地中海中央的时候,扔下一束新鲜的薰衣草。”
“唔……看来那七日消失了,你依然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痕迹。”
芙蕾侧过头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是,所以我留在这里。”
海妖停下了脚步,向走廊的下方看去。佐跟着看过去,却是漆黑一片。
芙蕾说,“下面就是第四环了,你是受罪的死灵,所以什么都看不到。第四环的守环人是普鲁托,每一个生前贪财的人都会在这里受到惩罚。希泽,他生前所有的杀戮、罪孽都是因贪婪而起,他最后收敛了富可敌国的财富,但却要在这里受苦。我每次引路,便会经过第四环,在偶尔的偶尔,我会看到他的样子。”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其实在地狱里,很多人并不是坏人。那个时候希泽不小心杀死了我,事实证明他也不是因为对我心怀恶意,一切皆是立场所至。我也想将这个感觉告诉你——在不确定的时候,应该选择信任。或许那是让你最有所得的近路。”
她们又向前走了一会儿,没多久,走廊的尽头已经到了。
那里有两条岔路,一条向下,而一条则藏在雾里继续向前,不知去向何方。
芙蕾说,“这里是与第五环的交界处,雾中的路指向美杜莎之城,向下的路直接去往第五环。等我抹去你的名字、枷锁消失后,便回复了生灵的状态,你沿着向下的道路,直接去到第五环就是很安全的。不要进入浓雾,美杜莎会将所有的生灵变为石头。而若你是生灵,第五环的守环人没有办法把你怎样的。这是唯一一条生路,在你变回为生灵前,任何一条路对你来说都是致命的,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一定在这里等我。”
“我要等你到什么时候?”佐问。
芙蕾说,“我回去从名单上划掉你的名字,应该不会很久。你手上的枷锁消失的时候,你就变回生灵了。”
佐抬了抬手,沉重的手腕提醒着她无形枷锁的存在。
芙蕾最后看了看佐,又嘱咐了一次,“对你而言,走廊是单向而不可逆的,或许无法再见了。记住我送你的忠告,守环人会想尽一切方法引诱你的。”
佐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芙蕾的手腕,“谢谢你,真的。”
芙蕾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佐的手。佐还想说什么,可此时芙蕾已经转身,瘦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于是佐坐在岔路的路口,等待着枷锁的消失。
在审判所之后,地狱里再也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佐在那里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四周一片寂静。佐无聊地把头放在膝盖上,然后又将手臂抬起来,再放下,然后又抬起来。
可沉重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即便没有时间的概念,也能感到芙蕾花费了比她们来时更久的时间。
芙蕾出什么事了吗?芙蕾忘记了这件事吗?还是从一开始,芙蕾就与弥诺斯、或者那只“黑鸟”有什么交易吗?虽然不想让自己思绪去往负面的地方,佐还是感到了不安正慢慢侵蚀着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