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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赋(36)

那是一支从地狱里返回的死士。

公子舒夜再也不顾身后的厮杀,朝着紫宸殿急掠而去。

虽然禁宫守卫的主力被那一群死士牵制,然而从景合殿奔至紫宸殿,依然困难重重。

沿路竭力掩饰自己的行踪,公子舒夜借着假山画墙的起伏掠去,终于进入了那一个禁宫内防卫最森严的殿堂——墨香一直被幽禁的地方。

然而刚一踏入,便只觉脚下一空!

幽禁鼎剑候的地方,哪能如此容易闯入?虽然在急奔中,然而公子舒夜依然保持着极度的警惕,立刻凭空提气,折身落回了门槛外,手指一扣门楣,身体立刻贴到了斗拱下方。一眼看去,他的脸色霍然一变——整座紫宸殿的地面、居然在一瞬间塌陷了!

大片的地砖纷纷陷落,掉入中空的地下,除了居中一列金龙柱、整个大殿已成了一个巨坑。地下露出了无数机关,有暗弩、有飞蝗石,更有炽热的铜汁从不知何处流了出来,瞬间填满了坑底:应该是感知有外敌入侵,地底机关便猝然发动!

只有正殿里的一块地面尚自伫立不倒,成了一座孤岛。那座孤岛被从天而降的精铁笼子覆盖,里面金椅上坐着的、赫然便是黑袍金冠的鼎剑候!在木无反应的鼎剑候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一对男女,却是长孙斯远和颐馨长公主。

然而这一对本该是眷属的男女,却在处于一种极怪的僵持中。

长孙斯远应该是在机关发动之前奔到了鼎剑候身侧、然而不及解救主公,座位底下暗道已经打开,颐馨长公主从景合殿匆匆赶来,发动了机关,登时将自己和长孙斯远同时困在了重重机关的核心!

锋利的匕首抵着鼎剑候心口,颐馨长公主娇柔的脸颊却是惨白得毫无血色,定定地看着一边抱着武泰帝站着的长孙斯远,眼睛里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杀意。

她是一个聪明之极的女人,在菊花下死士破土而出、教王被拜月教祭司截击的刹那,她已然明白了那个莫测深浅的恋人、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当年,他助她安排了杀局发动政变,甚至亲自动手、挑断了鼎剑候的手足经脉——断绝了自己的后路,让他叛变的忠心变得令人信服;而这一年来,他的确也是将所有敌方的情报都告诉了她,甚至包括今日的决战安排——他将无数同党送上了她的刀尖,用流出的鲜血证明了他消息的可靠和真实性。

然而,他唯独隐瞒了两件最重要的事情:风涯大祭司的出现、和菊花下深埋的死士!

一百件事中,他说出了九十八个真实,却独独隐去了最致命的两件!

看到菊花之刺发出的刹那,她立刻从景合殿通过暗道急奔紫宸殿,发动了地底机关,终于在长孙斯远救走鼎剑候之前将他困住。尽管内心是如何发了疯一样的痛,然而女子脸上的表情却是冷漠木然,更不曾如平常女子那样一开口就哭问情郎如何负心至此——局势已经如此,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把阿梵放下。”匕首抵着鼎剑候的心口,颐馨长公主的声音冷酷冰冷,“不然我立时杀了你的‘主公’。我知道你不会武功,若我一发动机关,你便是万箭穿心。”

长孙斯远抚摩着武泰帝的头发,那个八岁的孩子似乎被惊呆了,讷讷瞪着眼睛看着周围,忽地对着座位上的鼎剑候伸出手去:“亚父!亚父在这里呀——我要亚父抱!”

然而孩子刚一动,长孙斯远立刻恶狠狠地扣住他脖子将他拉了回来,武泰帝大哭起来。

“若要我放了阿梵,你需放了鼎剑候。”长孙斯远扣着武泰帝的咽喉,神色隐隐也透出一种绝决和狠厉,“不然我立时杀了他——”

“你……!”颐馨长公主看着情郎扣着自己弟弟的咽喉,脱口怒斥,“你敢?”

“我怎么不敢?”长孙斯远虽是毫无武功的一介谋士,此刻却冷定如刺客,看着颐馨长公主,字字句句如同匕首般锋利,“如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你我手里各自扣着对方的死穴——阿梵一死,大胤夏氏便至此而绝!你一介女流,还凭什么控制整个中原?”

颐馨长公主脸色苍白如死,她向来知道斯远深于谋略,杀人向来只凭一言一语——然而直至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了情郎的犀利!

“哇……”武泰帝被扣着咽喉,终于挣扎着哭出声来,手足舞动,“姐姐!姐姐救我!”

“撤掉所有机关,退开候爷身侧三丈——我便把阿梵还给你。”长孙斯远冷冷看着颐馨长公主,手指再度扣紧,这一下孩子连哭都哭不出来,小脸憋得青紫。颐馨长公主虽精于权谋,冷酷决断,但自小与幼弟相依为命,此刻心中一颤,手中匕首便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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