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原连连点头。飞天慢慢放下袖子,想了想说:「不必麻烦你,我自己也可以回去。」
慕原张口想说什么,平舟一句话给封住:「慕原,我和飞天单独说说。」
慕原十分识趣站了起来:「我也该回家去看看了,多少天没进家门了。」
飞天看了看平舟,慢慢说:「你有事瞒我?」
平舟没有意外,只是柔声说:「你觉得我会瞒着你什么事?」
飞天看着他,无力地眨了一下眼睛:「我是不是……生了重病?」
平舟握住他的手,飞天向后缩了一下,他握得更紧了些:「不,不是重病。」
飞天用力甩了一下没有甩脱,声音高了起来:「分明不是什么小病。慕原大张旗鼓给我找药,你天天为我运气,那么多汤药喝下去一点起色都没有。我并不害怕生病,也不惧怕死亡,你大可以直说,不要这样瞒我!」
平舟怔了一下,声音放得更轻:「不是重病,我不会欺骗你的。你不信我么?」
飞天定定看着他,有些软弱的说了句:「可是你……隐瞒了我什么?」
平舟挨近了,轻轻揽他在怀:「我说过,要永远保护你。我要永远保护你,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早知道生病这样难熬,一定会好好保养身体。
最起码,在受伤害的时候,会积极的尝试去保护自己。
飞天在阳光下睁不开眼,穿堂的夏日薰风吹得脸上不知道是冷是热。
也冷,也热。
冷的是细汗在风中慢慢干去,热的是那慢慢转过了回廊的日头,阳光射到了脸上。
飞天摸摸热烫的脸颊。
他明明是属水的,喜欢阴寒的龙族。慕原却为什么捎信让他多多的晒太阳?把水分全晒完了好做一条鱼干么?
这种明显缺少理论支持和事实依据的调养方法,平舟居然深信不疑,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一定不会忘了让人把他搬出来晒太阳。
抗议了三天的成果,是在廊下,不直对着头晒,算是打了个折。
端过一边的茶喝了口,茶水也是微温的,不凉不热让人觉得气闷,喝到了嘴里也并不觉得解渴。
茶盘里还有几样果品,蜜栈和香糕。飞天不要说吃,就是看也觉得没胃口。
或许是天热了,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也或许是前一阵子药汤喝得太多坏了脾胃,看什么也没食欲,硬着头皮咽下去,要不了一盏茶的工夫就会吐出来。
飞天有时候会觉得,身体深处,看不见的地方,大约破开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精力和精神,都慢慢的,不知不觉的流走了,看不见,听不到,摸不出。
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抬,连走一会儿路都浑身无力的他,与废人无异。
对这样的一个自己,起先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怨忿,心急着想要快些康复。
到现在连那点怨怒都没有,整个儿就是听天由命一样。
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把握不了,飞天虽然脸上表情总是淡漠的,嘴上也不再提这事情,但是心里……
如果不去想那一天所发生的事,还有,忽视每天晚上两个人总是同榻共眠的事实,平舟其实还是一个所能想得到的,最好的朋友。
并不因为那天的事情而对他变得有任何狎昵不尊重,说话与动作也都让人舒适妥贴。
有的时候,飞天甚至觉得那一天的事情,可能只是个幻觉。
头发被风吹起几缕,掠过脸颊,因为胸口的汗湿,落在上面就黏住了,不清不爽的牵连感觉。飞天觉得腻烦,可是又不想抬起来拨开。
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懒得出一点力气。
好像越来越向一个他不知道的深渊里滑下去了。
这个院子极安静,平舟不让下人随便进来,也不让人离得他太近。飞天知道这是为了避人耳目,他到底不是帝都的人。
而且,从辉月那里狼狈的逃开,也不是一件值得放在嘴上说的事情。
平舟每天都会为他渡气,那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刻。
帝都四季分明,夏季燠热。他失去力量不能下水,分外受不了热,平舟输过来的灵气总是淡淡的清凉,漫过全身像是春风,也像清泉。
总会在全然的放松中睡去,无梦无忧,一觉直到天亮。
从日出到日落,然后再到日出。
「吃点清淡的。」平舟亲自端着饭菜放在他面前:「都是凉菜,昨天不是说热菜吃不下么,今天让他们多放了些醋在里面,酸酸的应该比较开胃,你尝尝看。」
他夹了菜放在飞天面前的碟子里,并没有直接喂到嘴边来。
这是他的尊重了。
飞天嗯了一声,闻着那菜也是一股淡淡的清香气,里面有醋的味道,的确让人觉得胸口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