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最后一步了,难道想不出办法过去?”彭黎看着商博良。
“有办法,我们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商博良看了一眼密林外渐渐黯淡下去的天空。
人们在石道中央点起了火堆,五个人围着火堆而坐,放了骡马在周围吃草。商博良和苏青取出包袱里风干的鸡肉和糍粑架在火堆上烤着,很快食物的香味就弥漫在周围。
可是没有人有食欲,随着太阳落山,密林里透出越来越重的寒气,往人的骨骼里侵入。女人冻得打着哆嗦,商博良瞥了一眼老磨,看他偷偷看着女人,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冷么?”商博良盯着火堆问。
女人的嘴唇发乌,她哆嗦着点了点头。
商博良解开了外衣扔给女人。他没有穿里衣,赤裸着肌肉分明胸膛,龟裂的纹路遍布他的上身,无处不是干涸的血迹。女人看了,微微一抖,把商博良的外衣披上,此时她缩在厚重的黑衣里,脸色白白,脸儿娇娇小小的,垂着头,像个无辜的孩子。
“我想大家都不会比我好多少。”商博良环顾众人。
男人们都点了点头。
“彭都尉那里有解石头蛊的解药,蛊母本意大概是要我们为了抢药自相杀戮,好在我们走到这里还没有死人。”商博良轻声说,“无论现在大家心里想着什么,如果找不到蛇母不能解石头蛊,在大家各自举刀之前,我只想大家能够想想这一路上的不容易。”
“我会兑现我的许诺,既然商兄弟和老磨一路艰险陪我们来了这里,那枚解药是你们两个的。”彭黎说。
“最后是商兄弟和老磨要拔刀拼个输赢来争那枚药么?”苏青冷冷的笑,“我倒希望我死的慢点还能看到结尾。”
男人们一个个神色都冷冷的。
“我还想去云号山,不想死在这里。”商博良摇头,“但我不会为了一颗药杀人,我的刀已经很久不用了。”
“不说这个,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我们此时还是兄弟!”彭黎起身,从骡马背筐里拎出一只罐子里,敲开了泥封,幽幽的酒香飘散出来。
彭黎抽动鼻子,狠狠的吸了一口那酒气:“宛州正宗的冰烧春,和蛮族的古尔沁老酒一样烈,巫民的米酒跟它没法比,藏了那么久,喝了吧!”
他给五个杯子都斟上酒。一个个的挨着传过去。
“何当痛饮,与子同仇。”商博良举杯。
“何当痛饮,与子同仇!”彭黎一拍膝盖,也举杯。
老磨茫然不解,他听不懂这诗文的意思。
“何当痛饮,与子同仇!”苏青举起杯子,解释说,“这句话说何时该要痛饮?就是大家是朋友,有同样敌手的时候!”
女人和老磨也都举杯。
“我答应了老磨和商兄弟,解药归他们两个,”彭黎看着女人,嘿嘿的笑,“要是他们两个哪个愿意让给你,我不管,可要是他们不让给你,我就一刀给你个干净利落的死法,保证一点不痛,比我死得要爽快!你是我们的对头,但也指路给我们,这算我的报答。”
女人用力点点头,把杯子又举高了些。
五个人酒杯一碰,一齐饮下。烈酒如同火流似的在喉咙里烧着,女人大声咳嗽起来。
彭黎幸灾乐祸似的笑了起来:“看来你在宛州的时候,可不太陪客喝酒啊。”
“我还想问一个问题,”商博良转向女人,“他们带你去紫血峒,他们为什么要带你去紫血峒?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他们在那里教我跳舞,他们说我天生的体格很好,可要让上千人完全被我迷住,一定要学会他们的媚术和舞蹈。有个女人,在那里教我,教了很久。”
“女人?”商博良问。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她的声音很奇怪,我也见不着她,他们用一种泥封住了我的眼睛,很粘,怎么也揭不开,离开了紫血峒,他们才把那泥洗掉。”
“所以你什么都没有看见。”
女人摇头:“只知道那里很阴冷,几乎没有人,走路有隐隐约约的回声。”
“你离开紫血峒是什么时候?”
“大概二十天前。”
商博良和彭黎对视一眼。
“到了紫血峒,我会以大燮使节的身份去交涉,诸位兄弟请不要出声。我会把救大家的命作为第一条件,只要蛇母答应,大燮皇帝大可以赐她身份货物,助她称霸云荒。”彭黎说。
“称霸云荒,”商博良微微摇头,“在这满是瘴气的贫瘠地方,也一样还是有人要称霸啊。”
人们沉默的吃着东西,无论有没有食欲,他们必须积蓄体力。
一小罐冰烧春很快见底了,酒液的温暖让人的身体热了起来,脑袋昏昏的,林子的阴气也被驱逐了。五个男女在这时候居然能够拍着彼此的肩膀笑笑,互相敬一杯酒,递一块烤好的肉,融融恰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