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拉斯提(3)
拉斯提躲在教堂的地下,听着头顶慌乱的人声和杂沓纷乱的脚步声,间或还夹杂着几声不甚清晰的枪响。
今天并不是大礼拜日。不过公爵怕他整日呆在宅邸里嫌闷,总算答应了他出门的请求——当然,必须是在几名侍卫的紧密保护(或者说严密看守)下,坐着那辆华贵的四轮马车,也只能去教堂。
不过,大概谁都没有料到,这里今天会突然爆发这样的bào|乱事件——几名穿着奇诡的异教徒服装的人忽然冲入了教堂的大厅之中,掏出了不知从何处获得的改造长|枪,对着周围手无寸铁的人群开始扫she。
人群尖叫奔逃,在一片拥挤混乱中,他周围的侍卫被冲散了。趁着这个机会,他也拉上了兜帽,掩盖住自己那头显眼的银发,混在人群里离开了原地——脚步却不是朝着大门的方向,而是与大多数人逃窜的方向相反,直接跑下了寂寥无人的地下室。
一边是血腥、喧嚣与bào|乱,一边是神圣、秩序与冷意……他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却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拉斯提不知道自己忘掉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很重要。但他很清楚,并且觉得这感觉一天比一天明晰——眼前那个看似温和的公爵,并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那人看似温柔又对自己百依百顺,实际上,他却能感觉到那人脾气里的bàonüè和冷酷。
这样的人,可能是因为“爱”而收留了任务失败、被教廷惩罚与驱除的自己?他宁肯相信,那些柔情蜜意,只是一种虚假的包装,为了掩藏包裹在其下的险恶而龌龊的意图——正如对方所一口咬定的那个“情人”的身份和种种誓言,也更像是一种诱导式的催眠。
手腕上的金属又不小心磕到了旁边的铁栏杆上,发出“铛”的一声,在低矮的空间四周回dàng……这对碍事的银环。拉斯提看着它,眼神冷了冷。虽然公爵说这是给他的贵重礼物,里面装着些特殊的治疗药物,有利于帮助他的身体恢复健康,为了防止他无意遗失才不得不这样做,但他更倾向于相信,这都不过是借口——这沉重而华美的装饰,其实完全是类似于手铐一般,用于限制自己行动的东西,只是碍于面子,暂时还没装上中间那根串接起的链条罢了。
公爵是要把他养成一条狗吗?
然而,即使一辈子想不起来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为什么沦为了阶下的囚徒,他也依然不可能永远遵循着公爵的意愿,做那个乖巧驯顺的宠物。
所以,终于找到了时机的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亡。
只可惜,没有那把放在公爵身上的钥匙,凭他自己是无法打开这个沉重碍事的镣铐的……暂时只能接受它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束缚。
头顶的脚步声渐渐稀疏了。也许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教堂——或者被she杀了。另外,似乎有一些人已经朝着地下室这边的入口移动了过来。
拉斯提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然后猫下了腰,边注意地观察着四周,边灵活而小心地从教堂地下那些停放着过去王室和贵族的华贵棺椁之间穿行而过。
【第二场】居民区的小巷
从教堂侧后的小门溜出去之后,拉斯提随意选了个方向,混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往城中而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去哪里,但清楚自己应该往远离公爵府邸和近日去过的任何地方的方向走。
于是,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条全然陌生的小巷。两侧都是凌乱破烂的、贫民窟式的楼房。大概不是上等贵族会来的地方。但他竟然本能地觉得,自己似乎到过这地方……尽管,他依然不记得任何其他的东西。
天色已晚。而他得找点东西来吃,也得找个庇护所来过夜——不然,就算有幸不被巡夜的警卫盘问或是被公爵的手下搜寻到,他明天也没有力气继续奔逃,更何况是弄清楚自己身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嗨,你迷路了吗?”就在这时候,面前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了,走出了一个披散着卷曲棕发的女子,不算太年轻,化了点淡妆,眼角颇有几丝成熟的风韵魅力,“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来我家喝点什么?láng狈的小帅哥。”
“……好。”没有犹豫太久,拉斯提就做出了决定。
“对不起……我有点饿了。”跟着走入房内,听见自己腹内忽然传出的咕咕声时,拉斯提有点尴尬地说。
女人笑了笑,邀请他在狭小的客厅中坐下,转身端来了一盘烤得有点焦糊的薄饼——盐放得似乎有点太多了,不过勉qiáng还能入腹。拉斯提几乎是láng吞虎咽地将它吃了下去:在外奔逃了一天,此刻也难得不必像在公爵府上那样,边吃饭还要边应付那时不时停留在他身上、让他如坐针毡的毛手毛脚。虽然对面这女人的眼神也颇有几分黏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