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那卷画哗得一声抖落在地。颜淡见他之前捧着画的模样,这画只怕像是他的珍爱之物,连忙一拂衣袂,将那画轴接在手上。
颜淡匆匆扫过一眼,只见这画轴装裱的宣纸已经有些泛黄,画中的女子着了一件浅湖色冰绡衫子,嘴角有一对浅浅的梨涡,柳眉如弯月,眼波似水,嫣然巧笑,其神态灵动,好像会突然从纸上跃然而出一般。
她将这幅画还给南昭,随口问了一句:“看你这么宝贝这幅画,这画上的人是谁啊?”她初初看到的时候,倒觉得和侬翠姑娘有六七分相似。
南昭抱着画,温文有礼地道了谢,方才说:“这是我娘亲的画像,我怕沾了潮气,又看今日天好,就想拿出来晒一晒。”
颜淡想了想,这画中的女子太过年轻,大约是南昭的娘亲年轻时候的模样。想来南昭的母亲已经过世了,他也只能看看画像,睹物思人。她同南昭接触几回,心底其实很喜欢这个文弱真诚的少年。
“你娘亲长得真美。”
南昭腼腆地笑:“我娘亲年轻时候还是我们族里出名的美人呢。”
“咦,你不是还要晒画么,就快点去吧。”颜淡给他让开一条路,目送他抱着画急急走过去。待南昭走出一段路之后,斜里突然窜出一个锦衣的青年,一下子撞在他身上。南昭身子一晃,几欲摔倒,却还是紧紧地抱着画。
那青年将他撞到在地,又一把扯过他手上的画轴,掂在手上瞧了瞧,冷冷道:“这种女人是我们洛月族的耻辱,还留着这画像做什么?”他双手用力,竟是摆出要把画撕成两半的架势。
颜淡看得着急,如果那人是冲着她来的,她起码有一百种法子整治他的法子,可那人偏偏是冲着画来的,如果她用妖术隔空取物,难保不会用过了力把画撕成两半。正着急间,只见唐周的身影一闪,干脆利落地在那人举着画的手臂上一点,点穴、夺画、飘然落地一气呵成。
颜淡终于确定一件事,不管是他们妖,还是洛月人,原来都是有穴道这回事的。
唐周执着画卷,轻轻卷起,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不经意皱了一下眉,然后把画递到南昭手上。他低头看了坐倒在地的青年一眼,淡淡道:“要撕这画像的,怎么也轮不到你。”
那青年脸色铁青,憋了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话来:“你是、是凡人?”
颜淡愣了一下,随即记起洛月人都瞧不起凡人这回事。
那青年指着南昭,胆气很盛:“你们一个是凡人,一个是凡人的野种,倒是一个鼻孔出气了!”
唐周微微皱眉,神色却还是和平常一样。
南昭垂着颈,隔了一阵子猛地抬头,大声道:“我爹爹是凡人没错,但他是个好人,我娘亲才会爱上他!”他握着拳,急急地说着话,脸上涨得通红。
颜淡不由想,南昭这股气势,实在不用她再多此一举去把他教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那青年深刻地剜了他们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南昭抱着失而复得的画,向着唐周道:“多谢唐兄。族人大多不喜欢凡人,邑阑他又是族长的长子,所以才会说一些无礼的话,还请唐兄不要介怀。”
唐周微微颔首,抬手在他肩上一拍:“我不会记在心上的。”
颜淡看着南昭的背影消失,方才叹了口气:“洛月人宗族的观念很深,南昭这样的,恐怕吃了不少苦头。”
唐周若有所思,淡淡道:“我刚才看到那张画像,总觉得……画里的人有几分古怪的邪异之气……”
颜淡回想了一遍,也想不出一幅画像怎么会有邪异之气,很肯定地说:“洛月人本来就生得和凡人有点不一样,你一定是看错了。”
待颜淡逛回借住的屋子时,就见余墨已经坐在桌边等她了。他一手支着颐,长眉微皱,像是想到什么难解的事情,就连她走近了都没发觉。
颜淡玩心突起,轻手轻脚地绕到他身后,正要把双手按到他的肩上,忽见余墨身子一偏,迅速绝伦地扣住她的双腕。颜淡吓了一跳,有点收不住脚,挣扎两下无果,最后还是跌坐在余墨身上。
她傻了,估摸着余墨也没想到会这样,半晌没有反应。
颜淡眼睛对着眼睛地和他对视片刻,只听余墨轻咳一声,低声道:“你刚才出去闲逛了么?”
颜淡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心中想着,在这个时候,余墨难道不应该立刻把她推开吗?
余墨看着她颈上的两个痕迹,突然伸手按着她的后颈,以额相抵,鼻尖轻轻相触,缓缓道:“颜淡。”
颜淡只觉得寒毛直立,翻来覆去地想,他这是想做什么?是诉说衷情还是打算亲吻她?如果是前面那个,她该是答应还是婉拒,抑或含糊以对?如果是后面那个,她是该沉住气不动,还是直接拿个茶杯敲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