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博士们在公子忽面前展开恢弘的画卷,展示一只飞翔在高天之上的庞然巨鸟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热血沸腾。这些宾客多半和公子忽一样,有些狂放不羁的性格,想到可以猎获这只神话般的大鸟,亲眼看一下造物的伟大,怎能不激动莫名?
"那怎么才能伤到这种大鸟呢?"公子忽问。
"射它的翼根。从古史的记载看,大风在翼根是有弱点的,只要可以打造一种机括,足以贯穿翼根,那么大风就和一只野雁没有区别了,"博士说。
"好!"公子忽拍案而起,"那就猎一只大风!"
公子忽行动仿佛风雷。他首先派门客北上,在羽国以重金订制了一艘木兰巨舟,因为捕猎大风,必须深入大海,而整个九州,只有羽人的木兰巨舟才敢离岸航行, 而羽人绝密的造船之术可以在船舱中造出密仓。这些密仓绝不进水,即便船翻了都不至于下沉。然后他又亲自进入河洛的地界,请求打造一种强劲的机括,他和河洛 们似乎有一种神秘的盟约,河洛们立刻满足了他的要求。阿洛卡亲自下令,指派拥有"神匠"称号的河洛"铁锤哈都"监督打造,河洛们收藏的最稀有的矿石摆在铁 锤哈都的面前任他选用。
而尚先生却对这一切毫不关心的模样,自从他要了忽忽去,他就整日整夜的把自己和忽忽关在公子忽宅邸的地窖中。他曾 经嘱咐说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事实上也没有人敢靠近,因为尚先生在熬制那枚水缸般大的海蛇毒囊,谁都清楚那蛇的毒性。尽管公子忽小心的令众人不要戳破毒囊, 而是直接把它埋在地底的石窖中,但是那可怕的毒性已经慢慢的散发出来。来年石窖上的新草绿得令人畏惧,有人亲眼看见一只野兔啃食了一口那草,当即就狂挣而 死。
整个准备的时间长达两年,当羽人所制的木兰巨舟航行到宛州海岸的时候,万户空巷,人们在海边以敬畏的心情看着长达两百尺的木兰巨舟破浪而来,精悍而轻盈的羽人水手们在巨大的风帆上扯着棕缆飞纵,三叠的巨帆鼓起风势的时候,护送的大燮战船都被远远的抛在后方。
与此相反,河洛悄悄运送到公子忽府上的铁箱以铜汁和铁箍封闭,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负责护送的河洛武士只是在公子忽的面前将箱子打开一线,公子忽看了一眼,立刻命令奉上黄金和珍稀的炼玉,请河洛们致问候和感激于阿洛克和铁锤哈都。
一切都已经就绪,门客们摩拳擦掌,公子忽表面上还镇静,可是扣击着木兰巨舟坚实的硬木船舷,他眺望大海的眼中也满是少年人无所畏惧的昂扬气概。
在石窖中闭门不出的尚老人终于走了出来,当他带着忽忽来到公子忽面前的时候,公子忽这样山崩于前而颜色不变的人也呆住了。尚老人的肤色不但苍白,而且近乎透明,都能看见血管在其下搏动,而忽忽竟然从一只黄鹦鹉变做了渗人的惨绿色,一双眼睛红得诡异。
"公子小心!"一名精通毒药的门客说,"这鸟儿身上有毒!"
尚老人也不辩解,只是让公子忽看忽忽脚爪上的铅制套子。
"忽忽已经是一只毒鸟了,"尚老人说,"但是蛇毒是穿不透铅套的,公子不必担心。只要把忽忽带在身边,至少大风是不能奈何公子的。只是公子要记住,千万不能让忽忽离开你的身边,它能够威慑大风,只是在很短的距离内,和很短的一瞬间。"
公子忽半信半疑的接过忽忽,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忽忽过了八个月,似乎对公子忽有些陌生了,不过只是片刻,它就认出了公子忽,像以前那样欢蹦起来。
看见忽忽在自己肩膀上跳来跳去,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公子忽心头,令他觉得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只无赖鹦鹉。他是豪放不羁的人,对于尚老人不抱丝毫怀疑,虽然他也不相信这只鹦鹉可以震慑大风,不过他还是把忽忽带在了身边,不愿意拂了尚老人的心意。
木兰巨舟起航的那一天是五月初一。没有人知道公子忽要在那天起航,他不愿有太大的场面,于是趁着星夜带着精干的门客登舟。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人们发现海 港边已经没有巨舟的身影,只剩海天空阔。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这趟航行的凶险,而并非仅仅是一场热闹。在茫无涯际的大海上,捕猎一只无人见过的巨鸟,一点点 的倏忽,以足以让他们所有人葬身大海。
或许这是公子忽的最后一次冒险了吧?不少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对于公子忽这样的人,"最后一次"的可能,才是真正让他热血沸腾的吧,至于大风,倒在其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