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随从的脸色变了,原琪公子的脸色也变了,满座门客的脸色都变了。
易小冉愣了一下,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他一心想要跟那个随从斗嘴为难,可是这句话把在场所有公子和顾西园都骂在了里面。要说大胤刚开国的时候,世家豪门对于娼妓之流确实是忌讳的,觉得不能自污身份,可是这些年下来,帝都的伎馆越来越多,女乐们漂亮得胜过了公卿大人家里的贵妇,又有几个公卿还真的把进伎馆当作丢脸的事情?表面上还是要遮掩一下,暗地里还会为跟某个角色娼女共度良宵而向人夸耀。
“放肆!”
“无礼!”
顾西园身后两个青衣年轻人同时踏步而上。
“即来温柔乡,来之则安之,何不屈尊随俗?”一个清澈的声音让水阁里每个人耳边一亮。
一个白袍的人影站在外面的日光下,太阳照在他的脸上叫人看不清楚,只觉得那是一袭透明的白衣幻化成一团若真若幻的光晕。
“温柔乡的规矩是什么?”顾西园一笑。
“规矩就是,这里本来就是无礼放肆之地,容的就是无礼放肆之人。”光晕里的人掩口轻轻一笑,婉转如莺啼。
“葵姐,一年不见,你说话又刻薄了。”顾西园似乎和天女葵极其熟稔,已经认出了那是男装的天女葵,“那么我们这些人也都是些无礼放肆的人?你叫我们这些公卿之后下不来台了。”
“我听人说,跟女人莫讲理,我们这里多的就是女人。”天女葵步履轻盈踏入水阁。
在座的大概除了顾西园都不曾见过天女葵,很多人原本还在诧异这个名妓何以对平临君说话如此无礼放肆的时候,忽地见到了她的容光,忽然就呆住了。男装的丽人盈盈浅笑,目光流盼,容光如冬日暖阳,照亮了周围一片。整个水阁里静悄悄的,风吹着水阁外悬挂的白色轻纱,天女葵的宽袍大袖也在风中漫漫舒展。
“无理不是无礼,同音异字。”一个门客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收回目光,讪讪地说了一句为自己开解。
“这位公子,你现在就在跟我一个女人讲理了。”天女葵还是笑吟吟的。
“好好好,”顾西园拍掌大笑,“葵姐说的是,既来温柔乡,就听温柔乡的规矩。”他向身后两个年轻人挥手,“退下去,今天我们来赏花,不是什么宗祠会议,在这里比世家身份没用处,我们要比的是谁能喝酒,能说笑话,能得女人的欢心,做不到的,就是这花之战场上的败军之将。”
“我倒会一个晋北笑话,说来不知那边晋北来的公子是否知道。”天女葵目光流盼,向着顾西园左手第一桌看过去。
“这位是晋北李家的长公子李原琪,晋北的刀术名家,初来帝都,是为了勤王报国。”顾西园说,“那边的,就是这靖恭坊第一的花魁了。”
李原琪一直低着头,此时才慢慢地抬眼看了天女葵一眼,眼中满是居高临下的冷漠。而天女葵一直笑着,光看她的笑容,倒像是心无城府的小女孩。李原琪瞥见她的容颜,微微吃了一惊,眼睛一下子睁大,霜雪般冷漠的眼神也消融了。
“我这个故事,是说有位少年将军,丰神俊朗,武艺高强。他初上战场就立了大功,可惜一时不慎,归途上迷失了道路,陷在一片沙漠里,只有一匹母马跟随,他喝着母马的奶找路,可是渐渐的支撑不住了。”天女葵的声音传遍整个水阁,“他想啊,我年轻英武,本想勤王报国才来参军,谁想到大功告成,却死在这里。可惜我还未结婚,连女人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真是可惜。”
她眼睛一转,忽的透出狡黠的神色来:“将军就想,面前只有一匹母马,不如就和母马试试?”
门客里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些年轻气盛的男人,听一个艳绝的男装丽人讲一个床第故事,心里都是又悸动又好奇。
“他便把那母马推倒,照着以前看过的春宫画儿想成事,可是母马总是挣扎,将军总不得手,急得满头大汗。这时候将军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呼救,他吃了一惊,急忙跳上母马去救人。赶到那里才发现是一个绝艳的女子被埋在沙里,还是赤身裸体,就要被晒死了。将军急忙把女子挖了出来,问她是怎么回事。女子说她是个妓女,被沙漠里的盗匪俘获,却得罪了匪首,把她埋在这里晒死,多亏将军听到她的呼救才得以逃生。”
天女葵顿了顿,环顾周围那些眼睛不由自主睁大的男人们:“女子看将军也年少英俊,心里又感激他,于是说,‘我和将军也算有缘,在这茫茫沙漠不知活不活得下去,如果有什么我能为将军做的,就请将军直言吧。’将军看她妩媚多姿,心旌摇曳,握着她的手感激地说,‘承蒙姑娘看得起,那请姑娘帮我按住这匹母马可好,我便可和它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