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又一批的离军在嬴无翳身边编队,分散成数百人一对向着南面撤退。战场上最后挣扎的离军已经为数不多,可是联军也并无实力再做出强硬的追击,机动最强的风虎骑军和出云骑军损伤惨重,而楚卫国的重装枪士虽然还能保持队形,却是根本不可能用于追击的。
"王爷,赤旅右都督苏元朗还没有撤出来,"张博焦躁的兜转战马。
"人在哪里?"
"那边,"谢玄马鞭指向殇阳关的城墙下。嬴无翳的突围,是以雷骑居前冲锋,而苏元朗独自率领一支赤旅在最后死战,守住了后背。可是楚卫国重甲枪士的方阵出动,立刻将苏元朗所部死死的逼退回去。赤旅是步卒,没有雷骑军绕过方阵的战略,只能以惨重的伤亡扛住了重甲枪士,自己却被强行割开来包围了。
"给我一千人!我杀回去带他出来!"张博嘶哑着嗓子吼叫。
"混帐!"嬴无翳忽的怒吼。
"王爷!"
"你去了,再也不要想有命出来!"嬴无翳狠狠的一鞭子抽打在张博脸上,"要去陪葬么?"
"陪葬也好过在这里看着!"张博少有的放肆起来,对着国主发怒。苏元朗是他多年的好友,此时看着苏元朗带着仅剩的小股赤旅,即将被楚卫方阵逼死在城墙下,张博有一种割心的剧痛。
嬴无翳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脸,忽然语塞,默默的摇了摇头。
"公爷,苏将军退入城中了!"谢玄喊道。
张博和嬴无翳急忙去看的时候,苏元朗带着最后的十几名步卒退进了燃烧的殇阳关。片刻,一面残破的红旗在城头上升起,竟然是苏元朗引兵登上了烈火熊熊的城墙,再次升起了离国的大旗。
隔着很远,嬴无翳听不清他吼着什么,只看见他挥舞着佩剑,全力的挥舞。而后,一支羽箭射穿了他的心口,苏元朗的身子震了一下,栽下了九丈六尺的接天城墙。
离国一代名将苏元朗,以他的身死终结了这场惨烈的殇阳之战。
"苏元朗!"张博吼着友人的名字。
凭栏的息衍望着这一幕幽幽的长叹了一声:"白毅,你现在该知道为何你的军阵和谋略都在嬴无翳之上,我们今日还是不能封死他了吧?你楚卫国的枪士,可能如此为你效死命?"
"不能,"白毅低声道。
"走吧!"嬴无翳猛地转过了头。
他所在的一个千人队,已经是离军最后一支。此时战场上已经空阔起来,只余下满地的尸首。张博也没有再看,率先驱动战马,奔驰在马队最前方,向着南面退去。他转头的时候却没有和嬴无翳及谢玄照面。
"不知道能否以金钱换回尸骨,"谢玄低低叹了口气,"苏元朗是公爷旧部死忠之士,如果尸体都不能收葬家乡……"
"不必了,"嬴无翳挥了挥手,"有朝一日我取下东陆,哪里都是离国,哪里都是家乡,葬不葬在离国又有什么分别?"
最后一支离军也跟随嬴无翳,踏上了奔往离国的归程。
殇阳关上的火还在烧,白毅一身白袍被火光染红,息衍的黑甲上也仿佛抹了一层血。两人都望着离军远去的背影。
"你已经尽了全力,"息衍笑了笑,却并无喜色。
白毅没有回答,一片沉默。
"弓!"他忽然断喝一声。
敏捷的黑衣军士立刻捧上一张银背的角弓。那张角弓竟然长达四尺,弓身和弓弦都泛起一种银灰色的光泽,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与弓配套的还有七枚银灰色的箭矢,比普通角弓用的羽箭长出一尺。
白毅掀起长衣,闪电一样掠下钟鼓楼,旁边早有人牵上了他的战马"白秋练"。他单骑出阵,仿佛御风而行,竟然不要侍卫,单骑追赶嬴无翳的大队骑兵。息衍脸色微微一变,跟着下楼,跳上自己的黑马墨雪,紧紧追着白毅。
雷骑的战马跑得已经疲惫,而白毅一人一骑有如电闪,片刻间,距离嬴无翳本队只剩下六百尺。他张弓搭箭,那一袭火色的大氅。离军全没有注意到他的逼近,
"白毅!"息衍追在他背后,压低声音喝道。
白毅稍微迟疑,依旧张着弓,却微微合了一下眼睛。
"公爷!"息衍忽然放声大喝,"请接白将军一箭!"
他的暴喝声如雷霆一样送了出去,一时竟然压倒了千万的马蹄声。就在话音出口的瞬间,白毅睁开了眼睛,目光灿然逼人,羽箭划出一道银灰色的光痕,直射嬴无翳的背心。
古月衣在远处,目光正好捕捉到这一箭的痕迹。他以弓术成名,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箭,那根本就是一道洞穿黑暗的银灰色光线。
"公爷!"谢玄大吼。他不曾见过这样可怕的箭劲,飞跃五百尺后,羽箭的去势依然毫无衰竭。他看见白毅睁眼,目光到时候,箭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