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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堡垒(11)

那个学生样的女孩来到我背后的时候我正蹲在那里,对着哄哄作响的售货机,不断地打开盖子往里看。

女孩问我在干什么。

我只好实话实说我在等我的薄荷糖。

我跟路依依就是这么认识的,我跟她说了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之后她就笑了起来,笑声大得让里面做报告的大猪都有点不安。

后来路依依多了一个职务,是复旦大学战时志愿者协会的副主席,我经常看见她和一帮蹦蹦跳跳的小女生在我们中信泰富广场下面给过路的人发《紧急求生手册》,她每次看见我都会笑得很大声,我就在她的笑声里从女孩们身边走过,没好气地看她。

我们变成朋友了,有时候她会打电话来让我帮她写一条宣传语,作为回报她会请我吃饭。有时候发完了宣传品她会在下面等我,我们一起在石门一路地铁站上面那个世嘉游戏厅打打街机。当然更多的是我看见她和这样那样的英俊男生一起高举宣传品,极富表情地对着路过的人大声说:“请保留你们的手册,它可能会救你和你的家人。”

我有些日子没看见她了,最后知道的是她在参加“战地青年大使”的竞赛。

“什么叫做又是?好象我经常撞你似的。”我说,“你怎么来了?别扯着我。”

路依依正扯着我的袖子跳啊跳的,长发一起一落。她背后站了一个脸庞很小的女孩,眼睛哭得肿肿的,低着头,发型和衣服都和路依依不是一路的。路依依穿了一条棕色的绒面齐膝裙,同色的绒面靴子,裙子和靴子间露了几厘米长的大腿,裹着方格花纹的袜子,上身则是一件白色的毛衣,一条颜色鲜艳的ELLE围巾随着她的蹦跳而起落。

“我陪同学来送人。”路依依指着那个女孩,“她男朋友,今天去兰州。”

她还是扯着我的袖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也来送人,我同学和他老婆今天去兰州。”

对面的女孩似乎触动了什么心事,两肩抽动了一下,呜地低哭了出来。谁也不傻,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去兰州的飞机票哪有那么容易搞?

“糖糖别哭了,没事没事。”路依依又跑过去拉着女孩的手,“我叫我爹帮你搞一张票。”

路依依的老爹真的有这个本事,因为经常在电视里代表市政府发言的那个胖墩墩的男人就是姓路。

名叫糖糖的女孩还是抽抽搭搭的,路依依就握着她的手摇晃着。

“好了好了,好哭精,走了走了。”路依依拍拍女孩的背,抬头看着我,“你最近有空么?我们去唱歌吧?”

“唱歌?嗯,也成啊。”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个小野兽跳了一下,随即寂然无声。

“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吧,明儿晚上我不值班。”

“好,那武宁路上那个上海歌城,我们上次去过的那个。七点吧。”

“行啊。”

路依依扶着那个女孩要走,又看了看我:“你现在去哪里啊?”

“我等着卖我的磁悬浮票,”我忽然想起来,“你们要不要坐磁悬浮回去?我这张票卖给你吧。”

“我才不,我开车过来的。”路依依对我吐了吐舌头,“明儿唱歌啊,别忘了!”

两个女孩走了,磁悬浮的入口处我独自站着,看着她们的背影。路依依有辆不错的宝马Z4跑车,我想着也许其实我本来可以让路依依送我一程的,这样我又省下19块钱。

最后我站了45分钟,等到了一个老太太,以45块钱的价格卖掉了回去的票,这样等于我只花了35块钱坐了一趟磁浮,我有点钦佩自己的经济头脑了。

我乘机场一号专线回静安寺,大巴里空荡荡的只有我和一个一直抽一种薄荷烟的老男人。

我把我的手机接上耳机开始听《北京一夜》,我在练习,我觉得这是一首可以大杀四方的歌,练会了免得在路依依那帮小妮子面前丢了面子。天渐渐地黑了下去,大巴经过高架进了城区,在空荡荡的街头左拐右拐。我看见两侧的高档写字楼默默地矗立着,有些楼上的玻璃幕墙东一块西一块地碎了,里面没有灯,缺了玻璃的地方黑洞洞的像是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我冲上中信泰富广场31楼,有点气喘。巨大的环形办公室里面只剩了一半的人,我走到林澜的桌边,她不在那里。

“林澜呢?”我问旁边的张皓,“去恒隆广场那边了?”

林澜是协调员,有两张办公桌,一张在中信这边,另外一张在恒隆广场的参谋部。

“哟,送花啊?我看我看,最近花涨价了没有?”张皓笑。

“帮她捎的,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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