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辕有些担心:“放在这里,国主都能一一过目么?”
“唉,少将军,你这就是不懂宫里的规矩了。”掌香内监笑了笑,“国主的恩泽,能及几人啊?今日你为同袍求封赏,本来不在仪式的内容中,如果不是你的叔叔是息衍,国主又是高兴的时候,只怕是要挨一通训斥的。”
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死者已矣,封赏他们,真的还有什么意思么?”
与此同时,城里的酒肆“烫沽亭”里,姬野、吕归尘和羽然正百无聊赖地围着一锅鱼汤,等它沸腾。羽然双手捧着杯子,嘴唇卡在杯沿上,噘着嘴吮吸米酒,大大的眼睛左顾右盼。
“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少的人?”她问。
“今天是凯旋的大典,没有出征的军官都被指派去卫戍紫寰宫,出征的人才有假。”姬野靠在墙上,嘴里叼着根枯萎的草叶,翻着眼睛看向屋顶。到了冬天,烫沽亭便把桌子架在暖炕上,暖炕上再铺席子,这三个大孩子也不管周围人的眼光,都舒展身体在炕上,横七竖八的不成体统。不过这里的人对他们也不陌生了,这个小酒肆来的无非是军衔不高的下级军官和小本经营的行商,整日里出入的就是那么几十个客人。
“姬野你这次战功不小,能封上副将么?”
“不知道,息辕是说要上表请求国主封我为副将的,不过谁知道。”姬野漫不经心地答着。
“这次有好多人都有军功吧?没出征的那些人可要后悔了,胆儿小呗,老鼠胆儿。”羽然说着往旁边瞥了一眼。那里的暖炕上,方起召雷云正柯他们也是一桌,一边吃一边把目光一道道地投过来。
“看什么?不怕长针眼啊?我可没说谁,谁自己对号入座的,自己乐意!”羽然对这这些人没好气,看着屋顶大声地说着。
吕归尘拉了拉她的胳膊,让她不要那么牙尖嘴利:“活下来的,大概没多少人。”
“那阿苏勒你怎么没有参加大典?他们也没有请你么?”
“大典为什么要去?”吕归尘看着将要沸腾的锅子,把红亮的辣椒油往里倒,“大典也没有鱼吃。”
棉帘子一掀,有人走了进来,四周环顾,跳上了姬野他们这边的暖炕。
“息辕?”羽然眼睛一亮,“这么快?你不是参加大典去了么?”
“下来了,就是上殿一趟。”息辕看着鱼锅。
“等等再动手,还没滚呢。”吕归尘说。
“息辕你封了什么?”羽然抓住他的袖子。
“游击将军。”
“那姬野呢?”羽然看了姬野一眼,姬野懒懒地躺在那里没动弹。羽然觉得有些奇怪,以前姬野还是很在乎他的军衔和晋升的,这次出征回来,他像是把这些都忘了。
“没有,其他人没有封赏。”息辕把那柄随身的宝剑扔在炕上,那是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可此时他像是完全不在意这柄剑了。
“没有?”羽然愣了,“什么叫没有?”
“我再说一遍,就是简简单单的,赐了我剑甲,封了我游击将军,别的没了!什么都没了!”息辕忽地大声说。羽然被他吓得愣住了,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潮红,满嘴喷着酒气。
“你喝酒了?”吕归尘问,“帮你盛碗鱼汤解酒。”
“没有就没有,没有算了,别那么大声。”姬野懒洋洋地说。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得了剑甲,受了封赏,可是其他人什么都没有!他们已经死了!连问都没人问一声!你们能瞧得起我?”息辕红着眼睛,猛地拍了桌子,声音大得震耳,他确实喝了不少。
“别那么大声,”姬野照旧看着屋顶,动也不动,“没人怪你,你是少将军,可是封赏是国主的事情。国主不赏,我们还怪你么?”
“姬家的长公子今天忽然变得会说话了,毕竟是出征过的人,长了见识,识了时务。”方起召走了过来,怪声怪气的,“封赏不封赏,是国主的事情,息少将军爱惜同袍,可不懂国主的意思。”
他转而问雷云正柯:“雷云兄,听说你今日得了升迁。”
雷云正柯把自己的衣袋里的军徽掏了出来,随手扔在桌上:“一个副将。”
方起召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得了一个参将,比雷云兄还是差了一档。”
他回头看着躺在那里的姬野:“升迁封赏,是要培养名将,死了的人会是名将么?国主不是下诏说每户给予抚恤么?抚恤就够了,死了的人,封赏他他也不知道,不如一点抚恤,他的家人拿到钱,也会觉得这个人死得还有点用。”
“你去死吧!”息辕从小桌上抓起一只酒壶,直接在方起召的头顶扣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