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些什么?”
容玉气息平定,缓缓道:“他说,恨不得把我的心挖出来看一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还有要把他当初的痛苦千百倍地还给我。”
玄襄松开怀抱:“随口一句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他低下身,用手指在他额上一点,就看到了他的魂魄。这个凡人的魂魄似乎被精通法术之人做了印记,也难怪会突然狂性大发。前世的记忆是不能被打开的,一旦打开,便会使人心神混乱。他回过头看了看容玉,她在月下容颜如玉,宛若琉璃美人。他们的修行都是类似,到了一定修为,便要下凡间修人世这一课,也不知道她在那时曾惹了多少桃花债。
他不动声色,转身揽住她的腰:“今晚不适合赶夜路了,你现在回厢房去睡一晚,明早我们再走。”
容玉哑然:“你知道?”
玄襄不由失笑:“你不就是看上此人能将你带出容府罢了,我一看便知。”
其实她还留有后招,她留给父亲的信里白纸黑字写着是裴炎带走她,到时候父亲自然会去找裴家要人,趁着这个空隙,她自然可以更加顺利地远走高飞。裴炎本来就不安好心,口口声声说要娶她,若不是裴曦那日来告诉她,裴炎与迟家小姐大婚的日子临近,她几乎就要相信。
两人并肩行至玄襄的厢房外,容玉忽然道:“两年期满,我心中所想还同当日一般,你不会毁约罢?”
“不会,我本来就打算这几日去看你。”
容玉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嗯,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
玄襄看着她,只觉得心底柔软,实在不想出言责怪她什么:“好了,你去睡罢,我就在门外。”
容玉看了看他,终于有点不甘愿地进了房,房门紧闭,室外是一片竹林。竹影婆娑,正映在木格子窗上,摇曳生姿。
容玉看着那竹影,不久便进入一个很奇怪的梦境之中。她站在人来人往的繁华闹市,走走停停,看着走过的人脸上的表情,便能看出他们在想什么。突然,一个侍卫拦住了她,喝道:“这是大人轿撵,不得无礼冲撞!”
她转过头去,一只手撩开了帘子,有人微笑地看着她。
那个人竟是裴炎。
她侧过头,看着阻拦她的侍卫,忽然觉得很是面熟,再定睛一看,竟也是裴炎。
那满街人来人往的人群,原本面目模糊,可当她仔细去看,竟都长得跟裴炎一个样。
她不知所措,慌张地想要逃走,却被人抓住肩膀,她用眼角的余光瞧见裴炎冷笑的脸,他的胸膛正在流血,满目的鲜红,他说:“你可是虚情假意?”
容玉拼命地挣扎,想将他推开,而他却不为所动,只是冷笑着看着她:“我会等……不管过多久,一百年……一千年……我一定要等到你,把我曾受到的痛苦千百倍还给你……”
容玉猛然睁开眼,只觉得汗湿重衣,却立刻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撞开房门。
玄襄旋开剑鞘,正在擦拭剑身,见她如此慌张便将剑身换入剑鞘,问道:“怎么了?”
容玉站在他的面前,脸色煞白,语气急促:“我们连夜离开这里,我有不好的感觉。”
玄襄看了看她,点点头:“好。”
他带着她,连夜便下了山,容玉体弱,却一直支撑着赶路,待到半山腰时,颈上已经是一层薄薄的汗,被山间的风一吹,便觉得冷。
玄襄扶着她,在树边坐下:“你先休息一会儿。”他们小憩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见寒云寺,正说话间,忽见火光,似有百来支火箭冲天,一下子将那座寺庙吞没。
容玉脸色煞白,喃喃道:“莫非是裴炎……”
玄襄拍了拍她的背:“不会是他,他今日不会带随从,不可能会做到。”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那么这场火……应该是冲着他来……”这一世的容玉经历得不多,自然无法想得如他一样深,裴炎的家世好,常年居于高位,必然结下不少仇敌,如今他落单,终于给人一个出手的时机。这些宫廷倾轧的关节,不是容玉能够想明白的。
容玉站起身来:“那还是快走,我还撑得住。”
玄襄本想提出背她,只是他们的关系还远没到这个份上,便作罢了,只握住她的手肘,陪她往山下走。他们走的是近路,都是前人走出来的小路,杂草丛生,崎岖不平。
忽然,玄襄停住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晃亮了手上的火折,只见前方岩石边上,正躲着一个人。那人本已重伤力竭,却被这忽然的火光吸引,往这里看过来。两厢对视,容玉已经看清那人的容貌,竟是裴炎。
裴炎咳嗽两声,笑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