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师姐妹纷纷去求师父换房,而容玉没有。
轮回之时,是不可能会带有前世的记忆,她修为高深,且又是无心之身,才能成为唯一的例外。而静贤的记忆无疑是被人打开了。
她静待了几日,终于在夜深之时,霞光乍现,房中忽然多了一人。
那是位白色衣衫的姑娘,看上去还像是秀美的少女模样。她走到床铺前,伸出一只手,按在那个人的额上,脸上微带厌弃之色。她才刚开始吟唱咒文,手腕便被握住,容玉缓缓坐起身来,从枕下抽出一张符纸贴在她的手背。
她犹如被火烧了一般退开好几步,圆圆的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是你?!”
容玉看着她,很快便想起之前的几面之缘:“你是元始帝座座下的弟子,芷昔。”
芷昔很快便镇定下来,嘴唇微动,容玉很容易就辨认出那是一段控制神智的言咒。她大方地等她念完,才道:“你这个施术手法,不像是帝座亲手教导的。莫不是偷学的罢?”
芷昔面不改色,嘴硬道:“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师父授意我来做这件事?”
容玉微微笑道:“当年我在凡间游历之际,彦卿君不过是一名小仙。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有些清楚的。”
芷昔衣袖一展,她们忽然置身于荒郊野外,旷野中冷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容玉摇摇头:“雕虫小技。”她默念了一句咒语,她们又重新回到房中。
芷昔瞪着她:“你现在不过是一介凡人,难道就非要坏我的事么?”她撕下一片衣角,那衣角忽然变成一个舞剑的小人,寒光乍现,向容玉刺去。
容玉随手拿起静贤的发带,轻轻一扔,那发带也变成人形,手执铜锤,追打着芷昔变出的小人。芷昔一击掌,那舞剑小人变成一只蝴蝶翩然飞走,而容玉用发带变的小人突然化为一枝捕虫草,将蝴蝶直接拍死。
她气得够呛,跺了跺脚转身便走。
容玉也没去追,回身在静贤的额上一按,原本正在睡梦中挣扎的静贤突然平静下来,再次进入沉睡。
容玉本以为此事就这样解决了,谁知翌日,师父开早课时,领来了一位白衣少女:“这是你们的小师妹芷昔,本是江州人士,逃难来到此处。”此时时局动荡,常有战乱,以避难作为理由是再寻常不过。
容玉从经卷上抬起头看了一眼,又漠然低头。
芷昔径自走过来,目不斜视,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怎样才能不管闲事?”
容玉不答话,只是提笔在宣纸上用簪花小楷细细写道:“待卿放下心魔之日。”
芷昔瞟了一眼她写的字,皱眉:“我不管你曾经是谁,你现在只是一介凡人,你斗不过我的。”
容玉失笑,提笔又写道:“子非吾,又怎知吾要同卿相斗。”这是七世轮回的最后一世,她也当累积些功德,为下一世成为真正凡人而积福。可惜世人皆为名利困,又或是追求修仙之道,无法理解她想成为一个人凡人的心情。
芷昔刷地抽走她正写字的宣纸,一手按在她的案台前:“你总说我师父以前怎么样,又还叫他老人家的名讳,你也不看看你的脸,想占这种便宜还早着。”
容玉瞥了她一眼:“我若要说和你师父同辈只会是被占便宜,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不记得了。”
芷昔指着她抖了半天:“你胡说!”
正在前面讲早课的师父重重咳嗽一声:“你们等早课完了都留下来。”
早课之后,别的师姐妹各自散去,唯独她们两人被留堂罚抄书。
芷昔抄了几篇便没了耐心,手指一点,那羊毫小楷便自己在纸上写写划划。她转头看容玉,却见她抄书都抄得津津有味,开始还用柳体工工整整的写,后面写得烦了就转成行书,最后开始又模仿张旭的狂草。
不过是抄书,居然还弄出这么多花样。她撇了撇嘴角,不说话。
容玉一边在纸上龙飞凤舞,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元始帝座应当也时常罚你们抄书吧?”
芷昔道:“我师父可比你看上去老得多。”
“你师父如你这般年纪到凡间修这处世之道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我师父常说,他年轻时候比紫虚帝君更加潇洒,比应渊帝君更加英俊。”
容玉回想了一下,颔首道:“他说得不错。”
芷昔转过头看着她,正在纸上滑动的笔也静止不动:“……什么?”
“应渊君太年轻,我不了解,同离枢君倒是有些往来。比离枢君潇洒的仙君应该有不少,比他英俊的倒是不多见。”
芷昔抿嘴一笑。
容玉道:“如此说来,元始帝君倒是一直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