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撞力之大,竟然一下子冲破了他在半春山设下的禁制,落进葳蕤的密林里。
他有些讶然,顺着那团红落下的地方找去,便在水塘上那棵歪脖子的树身上看到了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那时的小狐狸比现在还丑,毕竟他从密云中落下时几乎烧成了一团火, 整个身体都被烤焦了, 浑身都是乌漆墨黑的炭迹, 有些伤口附近结上着血痂,仔细一看却是已经烧熟了才会如此。
他蔫蔫地挂在树杈上,闭着眼一动不动,肚皮的起伏轻不可见,距鬼门关就差一口气——伤成那样,别说是继续成仙,能不能活下都是个问题。
宇文猛身为仙界天将,当然知道凡间事物不可多做干预,他一向冷心冷情,别说只是一只狐狸,就是现在躺在这的是个人他不也见得会救。
但他那日偏偏救了。
他身上带着的上药药性太大,小狐狸如若服用恐怕死得更快,宇文猛便只能用仙力护住他的心脉防止这小狐狸断气后魂魄离体,可是那样的重伤宇文猛不敢贸然去移动小狐狸,只能先清理了半春山附近可能会吃掉这只小狐狸的野兽,再匆匆跑出仙界去找医仙歩医取药。
然而等他再回到那里时,小狐狸已经被另外的人救走了。
他握着药瓶站在水塘旁边怔了许久,才轻轻笑了一下——是了,半春山禁制已除,谁都可以来这里,除了离开的他。
那日过后,宇文猛重新给半春山下了禁制,山里又恢复了寂静,像是从来没有旁人来过这里一样。
再后来,他就听说了那小狐狸伤好后,经常拿着九洲四海寻来的至宝向剑神云采夜报恩。他自认为不是那什么心胸狭窄之人,听到这消息后也只是笑了笑,只是在后来的某几个夜里,看到他为小狐狸要来的药瓶时发会怔。
毕竟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知晓那日发生的事。
而以他的傲气和脾性是断然不可能到云采夜面前争这件事,也更不可能到小狐狸面前告诉他,其实那日先救你的人是我。
为一只狐狸牵肠挂肚实在太不值得了。宇文猛是这样想的,虽然他自己也不想承认私下里他还是偷偷关注着小狐狸的,并且在小狐狸每次将宝物送去云剑门只换回云采夜的一堆剑符后,他都要邀请众属下畅饮一番——呵,仙界谁不知道云采夜送外人礼物只会送剑符?
后来云采夜药成亲时他还送上了一份贺礼,并在心里恶意满满地嘲笑小狐狸,心想小狐狸这下恐怕哭得眼睛都要肿了。
所以天帝弦华派他下界时,他一点也没犹豫,就想去看看小狐狸伤心欲绝的模样。
谁知见是见到了,见到他眼泪汪汪的样子又舍不得继续欺负他了。
宇文猛轻轻叹了口气,将小狐狸从树杈上拎进怀里,抱着他往竹楼走去。
漠尘睡得本就不太熟,被宇文猛揣在怀里颠了几步就醒来了,他发觉自己陷在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里,周身萦绕了男人身上清冽味道时一对狐耳马上支了起来,一双黑水银般的眼珠亮汪汪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宇文猛,高兴道:“将军!您回来啦。”
“嗯。”宇文猛应了一声。
小狐狸却是已经扒着他的衣领踩在他胳膊上站了起来,好奇地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呀?”
漠尘还以为宇文猛要到天色黑透后才会回来,却没想到这会儿太阳才刚刚落山,宇文猛就已经到家了。
男人勾起唇,笑着睨他:“我想早些见到你,不就回来得早了?”
漠尘被他这样仔细望着,又听他刚刚那句哄人的软话,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好在现在他又变回了小狐狸,脸上还有毛毛遮着,心想宇文将军一定不会发现他脸红的。
结果宇文猛抱着他进屋后就将他放到了地上,开口道:“变回人。”
漠尘愣了愣,有些犹豫,在地板上乖巧地坐着,偏偏头央求宇文猛说:“将军,我不能继续这样吗?”
宇文猛半蹲下身体,伸手捏了下小狐狸软软的耳朵,虽然还是笑着,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容置喙:“不可以。”
宇文猛在有些时候是说一不二的,也许是身居高位的日子久了,总是有种迫人的气势。
漠尘不敢忤逆他,抖抖身体变回人形,不过这次没忘记幻化出一身衣衫,他脸上的红潮还未完全褪去,低头打量了下衣衫,自觉还算规整妥帖就站定了,小声乖顺地对宇文猛说:“将军……我变回来了。”
可在漠尘变回人之前,宇文猛是半蹲在漠尘面前的。而现在漠尘变回人了,宇文猛也还未来得及站起身,一抬眼该瞧见的不该瞧见的全部都给看光了。偏生小狐狸还真觉得自己穿了身衣服,双颊红红,目光干净又水亮地望着他,颇有种在说“我听话了你快来夸我”的邀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