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状况持续久了,柳席卿也慢慢好奇起来对方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这样想不清楚每天惦记着。
如果是想到什么有碍观瞻的,那么脸上必定会露出猥琐笑容;如果是做白日梦,那么还会傻笑流口水罢;如果是心里想着杀人放火,起码也要咬牙切齿一点。可是敖宣硬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茫茫然坐着,低垂着眼,睫毛轻颤。
这样敖宣想事情,柳席卿想他在想什么,也不算无事可做。
南陵思君则忙碌得要命,每到夜深人静之时,都有仙官下凡来为思君扛来一叠一叠的文书,说是凡界的事情。
这天午后,柳席卿照旧躺在庭院中的长椅上午睡,敖宣则坐在不远的地方看书。春日天暖,也十分适合午睡。
柳席卿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梦中的男子一身淡青长衫、雅白的里衬,手执折扇,被一群人众星拱月地围着,可是行止之间却像是走在云端一般不可触及。那青衫的男子轻慢回首,五官模糊不清,却见十步之外的菩提树下站着一个少年。他轻轻问了一句:“那边树下的站着是谁?”菩提枝动,叶子沙沙作响。
树欲静而风不止。
那么,人心止了,树动不动都是一样的。
柳席卿缓缓睁开眼看着湛蓝的苍穹,又转头看看坐在不远处石桌边看书的敖宣。
敖宣也感觉到对方看过来,稍微迟疑一下,还是别过头去向着他微微一笑。
柳席卿突然觉得心底涌起一阵陌生的情绪,似乎有些痛楚。很像……凡间情爱的那种求而不得的痛楚,这不像是他自己的情绪,却又隐约熟悉。
正好南陵思君一脸倦容,敲着肩过来,将柳席卿推了推,也坐在长椅上。
柳席卿转头看他,很是幸灾乐祸:“文书都批完了?”
南陵思君半躺在他身边,语音模糊地道:“嗯,完了。”
柳席卿玩味着:“原来天庭之上事务也这样多。”
“可不是。底下这许多仙官,却不会替我拿个主意,只会把东西带来再带回。”南陵思君睁开眼,眼中清亮,看着柳席卿,“你昨夜睡得倒香甜,害得我连文书都看不进去。”
他话音刚落,只听咣的一声,似乎是茶盏磕到什么的声响。
柳席卿循声看去,只见敖宣坐得端正,茶盏正翻到在手边。柳席卿笑了一笑,抬手将南陵思君往外推了推:“又不是昨晚才如此,难道之前不是这样?”
他说完后,才发觉这话听起来又一点不对,只好又补了一句:“我也就这点爱好,你也是知道的。”
南陵思君轻笑出声,眉目清晰,仪态竟有些魅人。他待笑容微敛,又微微转头看着敖宣:“六公子这几日倒是安静得很,像是在想什么一样。”
这点柳席卿早就发觉,闻言也简单地嗯了一声。
“不知他在想什么,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柳席卿也想知道,但还是端出款派来:“人人都说风摇树动,人心止了,树动不动都是一样。”
柳席卿敢发誓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见敖宣的嘴角微微一抽。
南陵思君嗯了一声:“很有些禅味啊。”稍微顿了顿,又道:“不过六公子的相貌真是不错,天庭中也找不出几个像他这样的了。”
这点正是触到了柳公子不高兴的地方。他怎么说还是一介翩翩公子,现在被衬得黯然失色,十分忿恨:“我看也就这样。男人靠的又不是皮相,就算长得再好,也不如女子娇媚。”
“是么,我还道敖宣这样子很对你的喜好。”
“先别说我不是断袖了,就算是,也是喜欢温柔纤细的秀美少年罢,他这样的太高又不够秀气,抱都抱不住,更不用说温柔了。”
南陵思君若有所思:“原来你喜好这一口。那东华清君府上那个叫清池的仙童是这样模样的。”
说起清池,柳席卿虽然觉得他未免不够男子汉气概一点,但是颇有好感:“清池乖巧老实,倒是不错的。”
突然听到一声响动,只见敖宣站起身,一手按在石桌上,微微握成拳。
柳席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他们在说的那些话,虽然没什么,却无端有些心虚。他无意中伤谁,只是静下来仔细想想,怎么都有些低劣。他被敖宣无意中伤到的,纵然全部还回去,又代表什么?
只见敖宣微微吁了一口气,慢慢转身走了。
柳席卿的小良心终究不是敖宣之流可比的,只是迟疑一下,很容易就追上了:“敖宣。”
敖宣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他,还是淡淡笑了笑:“柳兄,什么事?”
柳席卿想了想,说:“你别放在心上,有些话……想多了就多,不想,也就是这样,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