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靖呢?怎的是你过来了?”柳席卿只觉怒从心起。
“柳兄在担心何师弟么?”敖宣微微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也不知怎的,我早上时候没留心,不小心一袖子将他扫到墙上撞昏了。”
其心可诛。
柳席卿自然知道对方的潜台词是“早上时候故意抽了他一下子,幸好他不禁抽,只一下就昏了”。只是柳公子怕惹事,只好将真话咽肚子里去。
“既然害得何师弟如此,身为师兄的我自然难辞其咎,要为他分忧了。遂赶过来,随柳公子下凡走这一趟。”敖宣语气谦和,却又嫌不够亲切,添上一句,“柳兄,你觉得这样可好?”
柳席卿估摸着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定会被他一袖子抽到吐血,只得含恨道:“自然好。这一路还需敖兄多多照应了。”
敖宣客气了几句:“柳兄以后都喊那日为我起的表字罢,我在凡间尚有许多不懂之处,还要君言兄多多提点。”
柳席卿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慕琰兄,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敖宣走过他身边,看来颇有些急切:“看时辰也不早了,你我还是早早启程的好。”
柳席卿知道大势已去,只好拿白练灵君同敖宣对比。结果是,敖宣虽然阴险狡诈,但是杀伤力还是及不上白练灵君。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柳公子请留步。”
敖宣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很有些微妙。
那位急急赶来的也算半个熟人。柳席卿飞升那日第一个见的便是这白胡子老者。此刻相见更有种孩儿见老父的亲切感。
“星君特地而来,不知有何要事?”柳席卿迎上去。
命格星君看见敖宣,不由抬手拈了拈胡子,低声道:“柳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柳席卿随他走到僻静之处,又见他四处张望一下,知道是件大事,不动声色道:“星君请讲。”
命格星君长叹一声:“其实除了之前那收妖的事,还有一件小事要劳烦柳公子顺便办了。”
柳公子在心中骂了一声,面子上却还是一片平和。
“柳公子想必知道这天庭上还有位东华清君罢?那位仙君自小颇有仙根,实在是难得的人才。”
“这事同东华清君有关么?”
“也有些关系。当年东华清君御下极严,但还是有人触犯天条,玉帝震怒。”
柳席卿还是不动声色。这件事,他也听青池说过,是一个叫灵素的仙子同司礼职的鹤君使好上了,还思量着要下凡双宿双栖。
这天庭原也和人间没两样。
穷书生同官家小姐私奔的事就时常出现在戏文之中,可惜不解风情的柳公子每每看了就觉得牙酸。
“后来清君座下那位犯天条的仙子被贬到凡间,轮回七世,历尽苦难。眼下已经到了第七世,那仙子投胎为人,却还要受些情苦。”命格星君拈着胡子,“所以请柳公子下凡为她设劫,直到仙子看破这情爱孽障为止。”
柳席卿道:“原来是叫我做那薄情之人去勾引良家女子,这也忒阴损了。”
他在凡间自恃徽州才子的美名,从不做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却也不做只重红颜而轻贱江山的痴情人,小日子过的也闲适。可这趟差事还要他自毁名声不成?
命格星君肃然道:“柳公子回天庭之时,便可位列仙君,实是无量功德。”
柳席卿却猛的想到其中关节之处:“你说,这让我设情劫的仙子,可是敖宣心心挂念的那个?可是如此?”
命格星君干笑。
柳席卿一拂衣袖:“这仙君不当也罢,恕我无能为力。”
他这趟下凡和敖宣同行,要当着他的面玩弄那位灵素仙子,还不如直接劈了他好。
命格星君抖着老脸皮,拉住他的衣袖:“柳公子,你可不能——”
柳席卿停住脚步。这事是上头压下来的,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哪有讨价还价的理?可是要利用他柳席卿,也得拿出几分诚意来。
他转头截住命格星君的话:“这样罢,你把整件事详详细细讲一遍,不能偏袒了谁,我再决定去是不去。”
柳席卿和敖宣一同从那片茫茫云海中前往凡间。
他转头看了敖宣一眼,觉得这孩子委实值得同情一把。
那个时候,敖宣可不还正是孩子么。
只是没想到东华清君面子上清雅无双,骨子里却这样板正,颇有些不留情面了。
那位被贬下凡间的仙子叫灵素,随着东华清君也有几百年了,偏偏在一次天庭宴席上同司礼职的鹤君使对上了眼。
琼浆玉液,觥杯交触,也各自迷醉。仙人又如何?凡人艳羡,可仙人却也羡慕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