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玉是临走时,绯烟送给她的,说是能活络血脉保平安。凡人对他们来说,身上都有很好辨别的气息。人虽然已经没影了,可是气息还在,她便循着气息走去。
绛华抱着大黄拐过一个街口,发觉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踮起脚去敲一个宅院的门。她记得这座宅院是一个商人租下的,顿时明了,忙上前两步一把将那个少年拎开。那少年生得十分瘦弱,脸上脏兮兮的完全看不出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大得出奇。他看见绛华,脸上微微有几分心虚,梗着脖子叫道:“你到底是谁啊,快放我下来!”话音刚落,领子上一松,他全然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坐在地上。
绛华手指轻弹,那块玉佩立刻就从小孩的袖子里回到她手上。
大黄叼起玉,满足地抬脚扒了扒胡子。
绛华低下身,和那个孩子平视:“你很急着要银钱么?”
那少年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抬头急促地问:“你可以借给我一些银子吗?不用很多,只好一点点就好,我没有办法……”
绛华点点头:“好啊。”
“呃?”他明显梗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她,“你答应了?”
“……我也没办法,阿婆病成这个样子,又没人收我做事,赚不到银子,我只好去偷了。我发誓,我没有偷过像我们一样穷人的东西,我都是偷……呃,偷你这样的。”少年抓了抓头,往锅里打了一只鸡蛋,“你放心,我不会白拿你的银子,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绛华抱着大黄,微微笑道:“好,我可以借你银子直到你可以做工的时候,然后再还我就是了。”
对面一直披着破毛毯躺着的老人坐起身来,轻声道:“这位姑娘,我和小言真的不知该怎么谢你。”说话的时候,她不停地咳嗽,还挣扎着想给人跪下。绛华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那个叫小言的少年则在一旁轻轻地为阿婆顺着气。
“你刚才说阿婆病了,是什么病?”绛华看了看老人的起色,只见她枯瘦的两颊有几分暗红,时不时咳嗽,似乎病得不轻。
“刚开始是风寒的,但是到后来一直都没有好,还咳得越来越厉害……”小言说起这件事,声音也低了下去。
绛华忍不住道:“拖了这么久,若是肺病,那可怎么办?”
“喂,你以为我不关心阿婆啊?我们根本连下锅的米都没有,还拿什么当诊金?”
绛华拉起他的手,将钱袋放在他手上:“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小言看着手中的钱袋,微微一呆,一扭头就跑了出去。
绛华看着周围,只见他们住的是一间废弃的祠堂,阴冷潮湿,的确是很容易得病。
阿婆看着她,眼中微微湿润:“姑娘,你是个好心人,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绛华想了想,抬手按在对方额上,轻轻道:“阿婆,你闭上眼,慢慢吐息,有没有感觉身子暖了一点?”
她的手指间泻出淡淡的紫光,只觉得一股灼热正顺着她的手腕慢慢上移,心口也一阵一阵地发闷,耳边似乎可以听到细碎的嗡嗡声。她不会治疗的法术,在静檀师太那里学的是处置外伤的法子,只好将对方的病痛渡到自己身上,再慢慢化解。
平沙镇唯一的大夫赶来给阿婆把了脉,沉吟良久才道:“看病症是肺病,可是……”他不解地摇摇头:“脉象却渐渐变强,似乎有所好转,这就奇怪了。”
阿婆看着绛华,笑着道:“刚才这位姑娘将手放在我头上,突然就觉得胸闷咳嗽的感觉好像没有了,大概我是会好起来了。”
绛华正有气无力,也想不出怎么辩解,就一言不发。
那何大夫看着她,似乎颇为诧异:“这个,听起来很像苗岭的巫术,姑娘你是哪里人?”
苗岭、苗岭,似乎是齐襄的地界。
她真是有些想笑了,开始因为容貌被当成北燕人,现在又要被看成齐襄人:“我也不定住在哪里,有时候就在不同的地方游玩,只是现在刚从南都过来。”她身上的衣料是南都才有的,这句话听起来十分可信。
何大夫临走时说他回到医馆后就会让伙计送药过来,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小言走到绛华身边,喂了一声:“其实,你就说你是齐襄人,我们也不会看不起你。”
绛华正觉得头昏脑胀,也不想辩解,只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拉起来,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塞进手心。
“钱袋还你,欠你的药钱和诊金,我以后一定会还的。”
她勉强挪了挪身子,终于感觉好受了些,方才站起身来:“这里太冷,不如你们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小言蹲在她身边,抬手在她额上一探,又缩回手:“你果真是烧坏脑子了,你就不怕我们谋财害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