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华慢慢把他的手掰开,一脸愠色:“我气我的,不要你来管。”
裴洛不禁失笑,换了只手拉着她的手腕:“我怎么会不管你呢?绛华,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绛华叹了口气:“这句话你以前就说过。”
他手上用力,想把她拉近身边。绛华也没让他用力,慢慢在床边坐下。裴洛伸手揽住她的腰:“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别气了好么?”
绛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裴洛重重地将她拥入怀中,伤口被牵动,不由吸了口凉气。绛华连忙去看他的伤口,隔了好一阵,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真的那么担心我生气啊?”
裴洛轻轻笑道:“人生苦短,若是大半用来闹别捏岂不是可惜了?”他慢慢握住绛华的手指,低声道:“近来我们总是聚少离多,以后再不会了。”
紫杀(5)
清晨的薄雾笼罩在古老的城关之上,万千马蹄奔腾,声势浩大,青蓝色中军旗帜在大风中猎猎舞动,上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裴字,仿佛将要飞腾上天。南关就在前方,一过南关便是沂州城,离南都便不远了。
裴洛新伤刚愈,坐于马背之上,嘴角微抿,隐约有几分坚毅。
浩浩荡荡的军队行至南关之下,早有亲兵策马上前,扬声道:“三军得胜归来,开关——”几名亲兵齐声呼喊,声音直达城楼之上,在寂寂风中回荡:“开关——”
忽听嗖嗖连声,几支羽箭从高处射下,插在脚边土中。
裴洛勒住马缰,眯起眼往上看去,只见镇守南关的福王穿了一袭绛红色官袍,站在城垛之上,双手托着一幅明黄的绸缎。
裴洛下意识勒马后退几步,脸上没有半分惊讶之色。反观身后的副将,纵然不算迥然变色,也相去不远了。
福王将手中的绸缎展开,上面密密写了不少字。他声音清朗,一字一顿慢慢往下念,底下的千军万马在这一瞬间归于寂静,没有任何响动。
“……漠北边患已平,每每思及百姓税赋之负,甚忧。兹定废除北关大军,弃甲收兵方可入关,违逆者斩立决!钦此——”福王念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底下的三军将士俱是面如土灰,面面相觑。
漠北已经不再有北燕虎视眈眈,北关军队的确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北关三军都是由傅徽一手带出来,突然要解散军队,弃甲丢盔才能入关,于情于理,让人根本无法接受。他们征战南北,得胜而回,迎接的不是洗尘宴,而是几支羽箭和紧闭的城关,每个人心里都不好过。
秦拓策马赶到城下,扬声道:“福王殿下,可否借圣旨一看?”
福王将手上的黄绸卷成一截,向城下抛去。秦拓看准黄绸落下的势头,纵马过去接在手中,又回到军阵之中。他看了几眼,慢慢道:“这道圣旨不假,的确是皇上亲笔写的。”
裴洛神色平淡:“这道圣旨是什么时候颁下的?”
秦拓将黄绸展开,找到最后一行小字:“隆庆十月一十三日……”他蓦地抬头,眼中完全是不可置信。他是不会忘记的,那一天,是裴洛被人带去齐襄、而他领兵进驻南关的日子!
裴洛轻轻一笑,意态闲雅:“是我们出发去齐襄的那一日。”
原来,早在刚开始的时候,连结果都已经被算计进去了。秦拓将圣旨合上,苦笑不已:“你说之后该怎么办?”
他回头望向身后的三军将士,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愤懑和不可置信,甚至有些老兵抬起手胡乱抹着脸。真的要解散三军吗?丢盔弃甲地进驻南关,弃下手上的兵器,这是对于征战沙场、几经生死的男儿最大的侮辱。
裴洛仰起头,看着城垛之上的福王:“如果我们照着圣旨上说的做,是不是立刻开关放行?”
福王沉吟一阵,道:“裴将军,你让手下将士弃了盔甲兵器,退兵三十里驻营,之后还要等皇上的指令。”
裴洛想了想,断然道:“眼下齐襄各地还有军队,如果他们来犯,没有兵器盔甲,我们岂不是要全军覆灭?这点万万办不到!”
福王微有迟疑,只听迟钧大声道:“福王殿下,不若你我各退一步,等到南都圣旨过来,遣先使来报,我们定会弃兵卸甲入关。”
福王想了一想,便点头道:“这样也好,裴将军,请你下令罢!”
裴洛低声向着传令亲兵道:“传我号令,兵退三十里扎营。”
军营搭得简陋,之后连日阴雨绵绵,天气渐寒,将士们睡在潮湿的帐篷中,有不少人已经染上伤寒。可是圣旨迟迟不到,又不能入关,三军将士怨声道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