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弦跃下残桓的时候,正看到雨萱站在一根未倒地梁柱边上,上面还顶着半扇破檐,晃晃荡荡十分的危险。他看了一眼她的面色,见她没有受伤的迹像,便微扬了眉说:“不要站在那里,快塌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一副不假颜色的正经模样。却像是荒原之中的一抹绿,让人看了明目,让人嗅了清心。她听他这么说,轻轻笑了一笑,半是挪揄的说:“我是藤妖,哪有藤妖是被压死的?”
轻弦踱到她的身边:“纵不会被压死,突然倒下一片檐,也要被吓一跳。好端端的,讨那个刺激作什么。”说着,他便越过她往回走,雨萱微是怔愣,正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忽然听他低叫着:“还愣着作什么?回去了!”
没有半点客套,像召唤一个最熟悉不过的朋友,却是让雨萱心底微暖。她紧了几步追上他地步伐:“你把楼掀了。要回哪里去?”
轻弦略哼了一声:“这里这么大,怎么会亏得咱们。哪里舒服就去哪。”
咱们?雨萱笑意更是深起来。她喜欢这样的称呼,很随意。又让人觉得很贴心。她看着他的神情,月君虽然是精美,但却淡漠如水。但轻弦不同,他神情温雅,气态和亲。偶而淡淡关怀,就会让人觉得很温暖。站在他地身边,总会让她觉得安全。
就算太康的温度让她不适,坚冷冥彻的泥土更不可能给她半点滋养。即便是这里的水。也让她觉得入体凝冰,丝毫得不到浸润。但就算是如此,她依旧喜欢呆在他的身边。虽然他的心事很多,让她怎么也看不透。他情怀如海,她也触不到。但还是喜欢,从很久以前,在播云城看他策马扬沙,凝眸执缰那一刻,便就喜欢!如今,她也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看同样的方向。已经让她觉得很满足,虽然在他心里,她永远不可能重要到占领他全部神魂。她也从未想过要独占他整个心怀,她想要地,不过是小小角落。
她跟着他的步伐,他身高腿长,步履如风。她就小跑着一直走在他的身边,尽量去跟随他的节奏。他侧眼一睇,忽然停了脚步看着她:“别动。”
她一怔,本能的一个急停。晃了两下才站稳,真是一动也不动了。轻弦倒了一下手,把洛奇半扛并抱在左肩。腾出右手来向着她:“你脸上沾了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尖已经向着她的鼻。略了拂了一下。她僵僵的立着,两个眼珠子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指尖打转,都快成斗鸡眼了。直到那微暖的触感在她鼻尖一荡,那痒痒地感觉一直传达到心里。心跳仿佛骤停,直到他缩了手,才开始轰隆隆的打着巨雷,撞得她胸口直痛,然后。便是一股烧灼。直到耳后根。
“你心里难过吗?”她看着他淡淡的笑意,他轻浅的动作给了她勇气。让她终是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轻弦微怔,看着她泛起红晕的面容,突然他心下一闪,眼眸凝深起来。她让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喉间微嗽了一下。
他笑意更深起来,**一丝悠远的味道:“说难过,不如说是遗憾更好些吧?”看来还是太明显了啊,雨萱看出他的焦灼。或是这段时间,洛奇无声无息,才激起他内心的波澜,让他很难再掩藏。或,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会掩藏的人,只不过以往埋地太深,连他自己都没觉。难过?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遗憾吧?没错,就是遗憾,遗憾他觉太迟,已经失之交臂。
“遗憾?”她回味着这两个字,她恍神之间。他已经走远了,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昔。她看不到任何萧索的味道,的确,岳轻弦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可以接受任何地结果,却绝不会自怨自艾,这也正是,他特别而华美的地方。或也正是因此,他可以如此坦然的来到太康。过往让他心中创痛,但不会让他动摇。他可以输,但不会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自己的软弱,正在于此。她无法接受成为妖鬼的事实,一味的还想与太康形形色色的妖鬼区分开来。却不懂得,在溃败的废墟里站起来。每当她对血格外敏感,心中对热血渴望加深地时候,她就非常地恐惧。是因她的心里不肯接受,不愿意承认这已经成为她机体地一部份。与他相处越久,就觉得自己越软弱。她将此归结于她中了毒,是魅黑加重她的罪孽,让她变得更卑微。她跟着他,却成了他的负累。因她时时需要他含有真经的热血,以化解她的冰寒与痛苦。让她觉得总是低人一等,其实是她,不肯站起来。
她抚着眉,忽然轻轻笑起来。她大步追上他,扬着声音叫他的名字:“岳轻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