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很软,午后的太阳正好,适合睡眠。我坐在高高的草地上,让大风迎面吹来,这是我家族的领土,广阔而茂盛,居高临下,在湖畔慢慢散步过来的是我的小妹妹和她年轻的情人。
不知不觉见,停留在脑海里屡屡被惨遭修理的少年面孔已经蜕变成为青年英俊,微微上挑的眼神不复和缓而逐渐锐利,隐隐地周身就有了黑帮人的威胁气势,不动声色而沉着寡言,这样的秦展在这代人里不算是杰出,杰出的早已被挑选出来护卫父亲,而他,总是守着我的妹妹。
这么多年来,我自觉对他很亲和,不折磨他,不惹他,甚至当不巧路上相遇,我都能对他的从不行礼视而不见,但这个同龄人,尽管有个为我父亲鞠躬尽瘁的父亲,但拒不把我放在眼里,毫无对他未来的头领忠心的表现--
他只需要保护我妹妹一人即好。如他当年所言。
我远远看着这对俪人,心想秦展知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长久保留这种甜蜜,不出意外,我妹妹的适婚对象必定是个父亲选好的某某后辈精英——但已经什么年代!要是轮我做主,就随妹妹心意,反正当年幼的秦展一脸青肿却对我说要保护好萃时,作为哥哥的立场,我就举双手赞成他俩。
我捡地上的石子,往前扔,往前再扔,石头滚啊滚,滚啊滚,埋在青草里,再也看不见。想要的,不想要的,到最后都留不下来。
我趴在草地上,睡着了。
……踏在草上的步子很轻,足够惊醒我,清晰的震动反馈脸颊,我照旧趴好,一动不动。
拿狗尾巴凑过来,挠挠我鼻子,我眉梢,我下巴;我皱眉;她就更自如地坐在我身边,趴在我背上,清甜香味,奶声奶气:“装睡的是小猪猪。”趴好了,再腾出手,圈上我脖子,摇摇:“哥,哥。”
我睡我的。
“小姐,让少爷睡吧。”响起的男声有着不驯的冷淡,微微敌意直刺向我,是巴不得拽了萃就远离开。
我睁开眼了,从妹妹的束缚中挣脱,爬将起来,低头看看,她仍坐在地上笑眯眯看我,好象落难公主。
我伸手,要营救她。
旁边的人嫌我多事,立刻就抢先一步,搀一身白衣飘飘仿若仙子下凡的妹妹起来,两人相视一笑,一个柔柔弱弱,另一个潇潇洒洒,看这一对,我自认多事。
秦展瞥我一眼,嘴边上的笑痕就悠悠敛了,我好奇他脑袋里是否视我如蛇蝎,但眼光接触他绝无回避,一眨不眨盯我,好象此时此刻谁退一步谁就认输服软,是意味着谁就不能得到与妹妹一起的坚持吧?他眼里那种可恶的自信晃着我的眼了,是暗示着我有那样严重的残缺,就算是至亲的拥抱都没有能力回应!
“萃。”我伸出胳膊,环绕妹妹肩膀,拍她衣上草渍,“别忘了自己身份。”
萃一笑,有点翠姨那股子倾国倾城的妩媚绝艳的意思,黄莺出谷一般的款款音色倒不急不忙,反问起我来:“念念,我们的身份也不见得光明正大,你要我记住什么?”她靠着秦展,胳膊紧紧搭在他胳膊弯里,模样酣甜无忧,同样自信满满,有点父亲的说是风就是雨的猖狂。
要泼出的水,反正是收不回来。
我无谓一笑,反正现在什么都轮不到我说,我自愿退场。
走出十来步,小鹿一样轻巧跑过来的少女,跟在我身边几步,才委委屈屈:“哥哥想要的东西,爸爸一定早给备好,我要的东西,就一个也不行吗?”
我还是踏着上坡走我的路,不表我的态。
她忍不住了,愤愤揪我手:“我恨不得我也得病才好!什么好东西都有人乖乖送到我面前。”
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只有欧阳萃做得到。
比我小四年零六个月的小妹妹,寂寞童年的惟一玩伴,光是凑她面前,只顾呆看那张胖乎乎粉嫩嫩的婴儿脸,就不知被奶娘们笑话过多少次。妈妈第一次把她递给我让我抱,对我说:这是你要照顾一辈子的人,这是你的妹妹。我第一次把才几个月的她抱着,众人眼里我镇定又不在意,其实我是怕得要死,怕把这粉雕玉砌的小东西松开了,摔掉了,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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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表态:“你要就是你的了。”
萃达到目的,真好象是得到天底下最心爱的宝贝:“好哥哥……”她香香甜甜凑在我脸上,亲了我。
我抱抱我的妹妹,提健忘的小公主:“他不是东西,萃,是个大活人。”
东西是没有感情的,人通常情感丰富,得有回报才有收获。
一个靶子中了,第二个也中,第三个偏了,第四个偏了,第五个——第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