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爷挑剔人。”说着话拈起了我的手指,一根根提起,一根根对着烛光细细地看:“这样的手指,像个女人。”
“先生是郎中。”三儿在我身后插嘴,依旧是一副谨谨慎慎。
“原来是郎中,难怪。”手松,他抬头朝另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片刻一阵脚步声响,一道身影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高高瘦瘦的身形,带着阵上等檀的淡香。
我怔了怔,因为没想到会是个和尚。
“迦叶是个还俗的僧人,”看出我的疑惑,雅轻笑:“只是当和尚久了,还了俗也改不了这一身装扮。爷觉得他如何。”
我没吭声,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在雅说话的时候那还俗和尚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白桦似的身形,清莲般的长相。
庄严宝相。
我不擅长对这样一种人品头论足,所以只好沉默。
却不料他的手一抬间径自朝我脖子上缠了过来,手微温,指尖渗出檀香诱人的清淡:“爷,要不要随我去旁处坐会儿……”低低的话音,手指一路朝下蜿蜒。
到领口处被我按住,我抬头冲着他笑:“我不喜欢。”
微温的手指消失了,身影也很快在昏暗里隐去,雅在豆大的烛光里冲我身后轻轻地笑:“三儿,这位爷好刁的口味。”
“雅哥哥,这……”
“不过我喜欢。”没等三儿把话说完他目光再次望向我,而我想着是不是差不多该告辞走人。
这地方也不是我要找的,虽然它够特别,特别在很可能会诱着那金家大小姐不惜抛头露面好奇地过来看看。但这地方没有妖气,一点点都没有。也没有特别的东西,那种一碰上,就会让我不自禁上了心的东西。
“爷,什么样的你才感兴趣。”耳边再次响起雅的话音。他身边多了张妩媚的脸,金发碧眼。
我合上扇子:“绝色。”
“绝色……”我期望能从他眼里看到一丝不耐,可他只是扬了扬那两道漂亮的眉,然后自言自语般地对着我轻声道:“自然有,只要爷给得起那价钱。”
我感到身后三儿扯了扯我的衣裳。
忍不住想笑,于是从兜里取出样东西放到桌上。
雅不作声了,沉默着望着这颗闪着青蓝色光的珠子,半晌一动不动。
差不多也闹够了。琢磨着我把珠子收进手里,正准备起身告辞,他头忽然朝我抬了起来。看上去似乎想说什么,却在这当口突然半空一道风轻轻卷落。
就在我头顶,这让我吃了一惊。
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却抓进一把冰冷的柔软在手里。耳边旋即一片喧哗声起:“阿落!阿落啊!!”
抓进手里的是一片月白色的绸,一端在我手里,一端在我头顶微微摇曳。
我下意识循着它的方向朝上看。
却撞上一双暗绿色的眼。
就在我头顶雅间外的围栏上,那双眼的主人斜靠着栏杆低头望着我。
一身白衣在这种地方素得有些刺眼,发也是白的,银丝般的白,细细软软披散在他身后,他脸侧,雪似的静,水似的不安。就像他斜睨着我的眼神,莫名一种似笑非笑的慵懒。
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美得几乎毫无瑕疵的脸。
像只最诱人却又最难以看透的兽。
耳边再次响起雅的话音,带着点微微得色的笑意:“爷好运气……”
*** ***
回到桃花庄,已近丑时,夜深得墨似得一团。三儿进了大门就匆匆奔进庄子深处,他自有他要办的,我也是。
沿着庄子左边的小道一直走,穿过两重院落再经过一道偏门,是金家桃花园的入口。桃花园处在桃花庄和山坳的中间,庄外的河打从边上绕过,能滋润里头的土,但通不进去,被金家高高深深的墙给挡在了外头。
桃花园里的桃树同外头山里的桃树不同,更高,更粗,开的花碗大的一朵,相当罕见。而御用的贡品桃“寒露渡霞”,也就是这些桃树才结得出来。见过的人都说,那是种咬破了皮,里头的汁就扑扑的朝外滑的桃,活脱脱一层粉色的皮包着一汪雪似的蜜水,“寒露渡霞”这名称由此而来。
自然,这会儿还不到结桃的季节,只一朵朵硕大的桃花在枝头上颤巍巍摇曳着,散发着一波波蜜桃水样的香,所以门也是不加锁的,方便宅里的人进出赏玩。
再往深了走,一道身影从桃林里闪了出来,无声来到我边上,手一探便按住了我的脸:“喝酒了?”
“一点点。”我笑着闪开,就地坐到桃树下:“满身的桃香,和院里的精怪玩得还畅快?”
“我不是你。”挨着我身边坐了下来,身后桃树因此微微一阵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