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往边上让了让。
眼看着那人贴着我的肩膀从边上擦身而过,正要继续朝前走,耳边忽然飘来轻轻一句话:“阿姨,14节车厢怎么走……”
声音低低的,带着股浓重的北方口音。
我朝后看了那人一眼。黑色的长发,浅色的长裙,是个看上去是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半侧着脸对着我的方向,她的头微微低着,似乎有点害羞的样子。
我朝身后指了指,她点点头离开了。
而我继续朝前走,加快了我的步子。
没过两节车厢,迎面又过来一个人,依旧低头朝前快步地走着,不看前面是不是有人,朝我的方向直直走了过来。
我往边上让开,但没有停下脚步。擦着那人肩膀直往通道口方向过去,眼角刚瞥见她的身影从边上消失,身后一道声音轻轻响起:“阿姨,14节车厢怎么走……”
我头也不回伸手朝背后一指。
身后的脚步声悉悉琐琐远去了,而我一把抓住包的搭扣甩腿就往前跑了起来。
没跑过一节车厢,前面再次出现一道身影。依旧的一头长发一身浅色长裙,低头朝前快步走着,不看前面是不是有人。
我侧过身在她边上猛冲了过去,耳边随即响起那声低低的询问:“阿姨,14节车厢怎么走……”
我哪里还有那心思去理会,只低了头一味朝前冲,用我所能的最快的速度。
可不知道为什么肩膀却突然沉了起来,脚也是。像是越来越多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身上,随着眼前那道通道口离我越来越近,我的步子却像是缠上了什么浓浓的胶汁似的,每一步的迈出都越来越艰难。
怎么会……怎么会碰上这种东西的,没道理啊……
下意识捏紧了手腕上那根姥姥给我的珠子串,我回头朝那道身影迅速看了一眼。
和之前一样,她依旧低着头背对着我,一路倒退着朝我过来,像是背后张了眼似的。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冰冷地发麻。
一些特定的时间和地方,有时候我们会碰到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极危险的,对于不了解它们的人来说。
比如说在荒野里,在一些高层的建筑物里,在一些列车里,有时候在人声稀少的深夜你会碰到这样一种东西。它外表和人很像,匆匆从你身边经过,就好象是个毫不相干的人从旁过去。
可是它会在走过的瞬间问你一些问题。
有时候是问路,有时候会问你现在是什么时间。什么样的问题都有,你不回答,它会一直出现在你必经的地方反复地问你,而一旦开口回答了,你就被它从这个世界上带走了,带到属于它的世界,永远也回不来。
类似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我听姥姥说过许多。可是或许是因为手上这个从庙里请来的珠子串的庇佑,虽然我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但被这种东西靠近或者影响,那机会还是寥寥无几。姥姥说这珠子串是得道高僧佛祖开过光的,虽然不是什么相当了不起的东西,但护着我不被那些东西影响,还是绰绰有余的。事实也是这样,从小到大,虽然有时候会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可因着它的保护,它们通常被隔离在一层看不见的距离之外。
只是这次为什么它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显然那东西对我手上的珠子一点知觉都没有,它逐渐朝我靠近,而我脚像陷在了淤泥里似的举步为艰。
来不及更多地去考虑这个问题,迈着步子使劲朝前跑着,一边跑一边试图弄出些大点的声音。因为被这东西缠上就跟被梦厣住了似的,如果能在这过程中发出点过大的声音它就会消失,可是一般来说很难做到这点。
我努力地跺着地,努力地用自己的包去撞边上的墙壁和门。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正如这虽然还在有节奏地晃动,但却一点噪音都没有发出来的车厢。
于是一下子明白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在熟悉了几小时列车在铁轨上摩擦出的噪音之后,突然间听不到那种声音,的确是相当的奇怪。
刚想到这一点,脚下被什么东西猛地绊了一下,我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没来得及站起身随即被眼前蓦地出现的那些东西给吓呆了,就看到我所躺着的那块地方……那哪里还能被叫做地板,密密麻麻一堆锅灰似的东西在周围缓缓扭动着,在我倒下的一刹那缠上的的脚,缠住我的手,缠紧了我的脖子……
一时间气都喘不上来了,那些烟不像烟雾不像雾的东西,冰冷冷一团紧紧爬在了我的身体上,只觉得全身灌了铅似的沉,眼看着那女人的脚步离我越来越近,我感觉那些东西透过我竭力张开的嘴和鼻孔慢慢蠕进了我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