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愁望着阴沉的天空发了半晌呆,直到乌云密集雷声隆隆,方才惊醒。凌云仆出山便遇见自己,自己又一直对他关爱有加,想来有些犯糊涂了罢。他涉世未深,不懂得其中利害,自己却是不同,何况又是兄长,须得引他走正途才是。
打定了主意,沈愁转身回房。刚一进屋,忽然霹雳一声,一道闪雷恰恰落在他方才的立脚处。
沈愁被惊的一个激灵。半晌后抬袖拭去额头的冷汗,不由得暗暗庆幸:果然如此才是正理。刚才差点犯了糊涂。那样的话只怕现在就被雷劈了。
大师兄的作为
第二日清晨,沈愁经堂危坐。
昨晚想了一夜的心事,终于整出一篇宛转的措辞,就等见了凌云好与他分说。谁知平日里都是早早到来的凌云,今日竟然迟到了。
这是不好意思了?沈愁候了半晌,还是放心不下,便去敲凌云的房门。
听到门响,屋内一阵杂乱声。过了片刻凌云才应门出来。沈愁见他衣衫略有些凌乱,双目也是微微发红。倒象是熬夜或哭过的样子。一时心下怜惜,轻声道:“昨夜可是没休息好么?那今日便休养一天罢。”说罢转身要走。
刚迈两步,背后传来凌云的声音:“站住!”
沈愁微愕,师弟口气怎么这么冲?从前可没见过如此的模样。这般想着,还是停下转身:“师弟还有什么事?”
凌云抬起头来,直直望着他,却不开口。
沈愁见他神情烦躁不安,目光中羞涩怨怼混杂。心中一阵慌乱,只道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了。急忙开口道:“既然你已通晓文字,法诀经书等就不用我口传身授了。你自行去读,日后若有什么不明的,再来问我就是。”
凌云不答,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你、你……那字迹……”这样犹豫了两声,又似不好开口,烦躁地跺了跺脚,就要回屋。
沈愁见他苦恼,柔声劝道:“不管是字还是别的甚么,只消你不去想,过些时日便会没痕迹的。不必这般放在心上。”
凌云停下动作,将信将疑:“真的?”
沈愁点头,微笑道:“凌云师弟……”
凌云本来神情一松,听他唤自己,却象被马蜂蛰了下,腾的一下蹦了起来:“不许你叫我凌云!”
沈愁一楞:“那唤你什么?”
凌云顿了下,烦躁的挥舞着手:“叫我松树,或者笨蛋。随便什么都好,就是不许你叫我凌云!”
沈愁有点恍惚,还要分出不同来么?也罢,不过是这一点执念,依他便是。于是重新微笑开口:“松树师弟。”
凌云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哼了声,转身进屋,呯的一声关上屋门。
沈愁被摔了个冷脸,微微一呆,摸着鼻子苦笑起来。要当个温和体贴识大体的大师兄,真的很难啊……
打那时起,凌云就开始别扭起来。
偌大个顶山上,就只有他二人居住。沈愁放心不下凌云一人修行,不肯离开,只在旁边看护着。本来这样的情景下,不说和乐融融,兄友弟恭还是该有的。谁知凌云的脾气反倒是一天大似一天,见到沈愁便要暴躁。
沈愁自忖其中缘由,凌云必是身不由己的,也就不计较他的无端,只是尽量顺着他。如此相处下去,待到凌云艺成,沈愁已经养成了纵容这个师弟的习惯。
眼看凌云也学成可以下山了,沈愁有些释然有些惆怅。只怕这一去再回时,师弟看尽了大千世界,便再也不会计较前事了罢。
送了凌云下山,沈愁自己反而不愿意再履红尘了。何况在世间混迹了这许多年,也没甚么意思,不如清修静心来的正经。
是以待到五年期满,师门再聚时,沈愁怎么都没有想到,凌云师弟依旧对自己不假辞色,甚至还变本加厉起来。最让人无奈的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装模作样,当着师傅同门的面,总是老实木讷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当年的淳朴少年长成稳重青年。而两人独处时,则换上一副阴冷的面容,仿佛自己欠了他多少债一般。
按说这时候,就该摆出大师兄的样子来,才不会失了体统。奈何一是这前十几年里,自己顺他成了习惯,一时改不了。二来扪心自问,总觉得有些发虚,或许自己,真欠他什么罢。何况他入世这几年,心思居然没变,也算是难得。
如此一想,便偃旗息鼓,任他欺凌了。
本来想着,这样忍忍,待到凌云收了徒弟,自己离的远远的,两厢里不再相见,也各得安心就是。谁知这个松树师弟,阴了几年又变出花来。每每聚会时候,鱼真人问他为何不收徒,他总能把借口扯到自己身上,引得师傅大怒,不好得罪要收徒的这个,便来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