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滔天,火光映空。
林雪宜脑海中空白一片,怔怔凝望,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拓拔野旋身徐徐落下,衣袂翻卷,长带如飞,俊秀的脸上如映红霞,那飞扬喜悦的神采,多么……多么像他呵!
眼眶酸热,泪珠倏然从她脸颊滑落。突然之间,心中的愤懑、羞怒、骇异、恐惧、杀意……全都被扑面狂风卷得烟消云散了,咸涩的浪水打在脸上,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才是眼泪。
朦朦胧胧中,依稀瞧见二八神人从海中冲跃而起,咿哇大叫,还想上前与拓拔野死战,林雪宜心底一震,高声叫道:“不要打啦!他是……他是……”凝视着他的双眼,悲喜交集,长睫颤动,半晌才低低的说道:“他是陛下转世!”
雷声滚滚,回荡不绝。
远处的地火像是渐渐平息了,漫天姹紫嫣红,狂风依旧。
二八神人面面相觑,踏浪上前,齐齐朝拓拔野凌波拜倒。虽未发一言,神色肃穆,显是心悦诚服。
拓拔野微微一怔,没想到她竟会突然承认自己的“伏羲”身份。见她眼波凄婉温柔,神色古怪,心中微微一动,似有所悟,将她经脉解开。
延维在远处海浪中遥遥观望,见局势已定,这才迤俪游来,高声抑扬顿挫地赞叹道:“嗟夫!陛下英明神武,地火为之喷薄,天海因之变色!彼等贱婢草民,螳臂当车,不堪一击,自不量力,徒增笑耳!”
声调陡然一转,瞪着林雪宜,大义凛然地喝道:“尔等若想活命,速速交出盘古九碑,以及鲜鱼瓜果!”说到最后一句,喉结又是一阵急剧滑动。
林雪宜冷冷地望着他,胸脯起伏,恨火欲喷。强忍怒气,朝拓拔野伏身拜倒,珠泪簌簌而下,哽咽道:“陛下,延维这狗贼玷我清白,盗食帝药,又诬陷我觊觎盘古九碑,害雪宜蒙受不白之冤,为世人所唾,囚辱数千年。恳请陛下为我伸冤,将这狗贼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电闪雷鸣,雨如瓢泼。
延维急忙伏身波涛之上,连连叩头道:“陛下明察秋毫,又焉能为此贱婢蒙蔽乎?贱婢失贞盗药,与吾何干?若非其渎职,女帝陛下又岂会作此决断耶!此次苍梧树断,大鹏解印,亦乃贱婢勾结外人所为耳!其罪滔滔,天地不容,恳请陛下将此贱婢剁成肉酱,以绝效仿!”
拓拔野嘴角冷笑,心下雪亮。他想起天帝山上,自己被乌丝兰玛、姬远玄等人串通算计的情景,更是心有戚戚,对林雪宜大感怜悯。但自己先前已答应饶过延维,此刻反悔,岂不有失“伏羲”身份?
瞥见林雪宜腰间悬系的火风瓶,心中一动,扬眉喝道:“在我面前还敢信口雌黄,延维,你好大的狗胆!”
延维周身一颤,吓得脸色惨白。
拓拔野右手凌空一抄,将火风瓶抓到掌中,淡淡道:“我虽答应饶你,但女帝却未曾答应。她当年既已下令将你关在瓶中,永受火烤、饥饿之苦,我又岂能忤逆?”按照蚩尤、晏紫苏当日所述,将黑铜长针扎入八角铜瓶的颈洞中,叱道:“果风去,成不北,果极南!”
狂风倒卷,延维登时惨叫着冲入瓶中,只露出两个憋涨得紫红的脑袋,气急败坏,之乎者也的大骂不绝。
“多谢陛下为我伸冤。”林雪宜嘴唇颤抖,脸上晕红如霞,声音已大转平定,起身道,“盘古九碑在两仪宫中,请陛下随我来。”与二八神人一齐冲入海中,翩翩朝那水晶石柱游去。
拓拔野收起火风瓶,紧随其后。涡流滚滚,气泡飞扬,两仪宫已被海水注满,上九层殿阁断壁残垣,一片狼籍。万千明珠悬浮水中,五光十色,照得原本灰蓝昏暗的海底光怪陆离。
顺着螺旋玉梯蜿蜒而下,到了下方第十二层,只见彩鱼翩翩,迎面游来,瓜果肉脯,悬浮跌宕。延维两头不断的伸颈乱咬,却每每失之毫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鱼群擦着脸颊游过,狂吞馋涎。
拓拔野心下大奇,旋即恍然,这里既是当年伏羲、女娲双修秘宫,自然储备丰富,这一层必定便是粮仓食库了。先前白龙鹿捕到的那条紫鳞鱼多半便是从此处逃出。
二八神人合力提起地上的一个巨大的太极铜盘,露出一个圆形甬道,海水涡旋急泻而入。
四周黑漆漆一片,拓拔野随着林雪宜跃下,走不几步,打开一道铜门。绚光晃眼,心下大震,险些惊呼失声。
身在半空,前方乃是一个高达百丈、直径近八十丈的八面棱形洞窟,洞壁光滑,五色斑斓,也不知以什么混金铜铁制成,顶壁上有一圈细密裂痕。
底部红彤彤一片,数十个圆孔星罗棋布,赤焰高窜。正中有一个八角高台,环绕着高台,从南而西分别刻了“离”、“坤”、“兑”、“乾”、“坎”、“艮”、“震”、“巽”八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