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森林,草野辽阔,远接星穹,天际火光遥遥闪烁,嫣红暗紫。左侧不远处,是一片翠绿参差的石峰,奇石突兀,绿茵如盖,虽不高耸雄奇,却如石林般参差密立,一直连绵到极远处的巍峨雪岭。
乘黄冲过草浪,直奔那片石林。方一冲入,前方石峰迫面,但见青松横斜,兀立崖沿,月光照在石壁上,雪亮如镜。姑射仙子胸口又如重锤猛撞,呼吸不得,这景象好生熟悉!
两灵兽左奔右冲,在石峰之间穿梭疾驰,似是轻车熟路。石林中虽然奇峰密立,但每座石壁、山崖都极为相似,拓跋野凝神扫望,竟有一种原地绕圈的错觉,但隐隐之中又觉得此地颇为亲切,自己似乎也来过了万千次。
丁香仙子重伤疲乏,才看了片刻,便头昏眼花,烦闷欲呕,又惊又怒,喘息道:“这里是……迷山,误入不得返,你……你快带我出……出去……”话未说完,眼白一翻,又已昏迷。
如此风驰电掣,急奔了小半时辰,乘黄双兽突然齐声欢嘶,在一个山崖前猛然停下,接着又一溜儿快跑,钻入旁边的密林中,双双立定。两人被颠得七荤八素,凝神再看,才发现前方石壁暗影处,赫然竟有一个石洞。
乘黄甩尾嘶鸣,伏身跪倒。两人心中怦怦直跳,一跃而下。环顾四周,明月当空,青松密立,崖前几块大石,垒如灶台。那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进了石洞,通道幽深,前方便有两个岔道,两人想也不想,不约而同地朝右走去。绕行了数丈,石壁上赫然有一盏长明灯,拓跋野指尖一弹,火光跳跃,四周登时又亮了起来。再往里走,乃是一个颇大的洞窟,壁上又有几盏石灯,一一点亮。
姑射仙子方一转身,“啊”地失声低呼,脸烫如火,在对面那石壁上,赫然刻画着一个女子画像,垂首吹眉,斜吹洞箫,清丽绝世。
拓跋野亦陡吃一惊,那壁画虽只寥寥数笔,但容貌、神态与她酷肖,然而定睛再看,那壁上女子的眉心中,又有一点梅花妆,与她那如雪素面又略有不同。
姑射仙子心乱如麻,隐隐之中似乎猜到了什么,旋身四望,洞内左角有一个石榻,右角有一个石桌,两方石凳,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拓跋野凝神查探,石壁上浮凸隐隐,似有刻字。挥掌扫荡,土石簌簌,果然露出满壁文字,读道:“余纵横天下,除魔伏兽,二十年快意恩仇,此生无憾矣。唯西海一战,虽尽诛凶獠,奈何八脉俱断,穷困于故地,却难见故人,悲夫。穷山以南,海之所尽,不知何年何月,孰人有缘,可于此重见天元耶?”
姑射仙子失声道:“古元坎!”恍然大悟,蓦地转过身来,怔怔地凝视着拓跋野,双颊晕红,低声道:“你……你……这里便是八百年前,你西海大战之后的流落之地!”
拓跋野心中一震,瞥了眼那壁上的女子,思绪缭乱,更难明所以,皱眉道:“那她……你……我……”一时竟不知当说什么。
姑射仙子耳根烧烫,心中虽已猜到大概,却咬着唇,摇头黯然不语。凝神再看,那石壁上赫然写道:“余平生所学无数,五族皆有所师耳,唯天元一诀,为我独创,故特书于此,留与后日有缘人也……”心中更是大凛。
当年古元坎西海大战后,销匿无踪,世人都以为他已葬身西海,直至拓跋野在昆仑南渊揭开往日之谜,才知他竟是为了救活被白阿斐所杀的螭羽仙子,施展“回光诀”气竭而死。但从他匿迹西海,到现身昆仑,这之间究竟又发生了何事,却是无人知晓。
以眼下看来,他必是阴差阳错,流落到了这南海穷山,八脉俱断,奄奄重伤,以为自己将终穷于此,为避免绝学失传,便将“天元诀”刻在了这洞壁之上。
但他若是一人独居于此,为何又在壁上刻画清萝仙子?而自己为何会对这里的一切似曾相识?难道当年,“她”也曾在这里与他度过一段时日么?越是思忖,心中越是淆乱,脸上火烧火燎,蓦地闭上眼,不敢再想。
拓跋野怔怔地凝望石壁,心想,若这些当真是八百年前自己前生所刻,又偏偏让八百年后自己的后世所见,这其中因果渊源,真可谓是天意冥冥了!
收敛心神,往下读去,其后记载的果然是一套刀法秘诀。他虽记忆迷失,但经过这连番激斗,生平所学已记起大半,此刻读这刀法精要,不过数行,已是心中大震,又惊又佩,忍不住便想脱口大赞,但转念一想,这刀法乃自己前世所创,岂有自己称赞自己的道理?不由又有些悲喜交集,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