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不见,南槿好象是瘦了……
苏煌发现自己脑子里居然还有余暇想这个。
皂衣男子的掌风遥遥袭来,胸口顿时涌起一阵窒息般的闷浊感,拼尽余勇双掌推出,耳边听到南槿脱口的一声惊呼:「不要杀他!」
也许是久战脱力的错觉,拍上前胸的掌力好象真的没有预想的那样强……
在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皮肤已经感觉到了发霉稻草的湿气,指尖传来的触觉也是滑腻粘软的,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阴浊污臭的味道,吸一口气都觉得恶心与反胃。
毫无疑问,这是在监牢里。
「小五……小五……」声音有些哑哑的,但还隐约分得出这是大哥在叫他。努力睁开双眼,适应着牢内的光线,环视了一遍周遭的情况。
虽然说鱼庆恩的东牢一向不乏住客,但象这么满满腾腾的情形估计也不是那么多见。每间牢房以粗铁条相隔,大约都挤了七八个成年男子的样子,个个身上衣裳褴褛,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伤。父亲与四个哥哥虽然也随处可见伤痕,但总体来说并不太让人担心,只是触目所及,却未见女眷。
「娘她们呢?」苏煌撑起身子问。
「走道转过去,和我们隔了一堵墙。」苏沛抚摸着小儿子的脸,「小五,你没事吧?那份名单……」
「您放心,一切都好。」苏煌向父亲露出一个安慰的笑脸,又向穆东风点头为礼,将身子挪到了墙角,微微蜷缩了起来,示意父兄靠上前来。同牢的几个难友见状,自发地挡到前面去了。
因为在牢中看不到任何自然光源,苏煌拿不准时间,便先问了一声:「狱卒多久来一次?」
「一两个时辰吧,大概很快就会来送饭了。」苏大检查了一下小弟的身体,微微松了口气,叹道,「小五,你怎么会没有逃出去?」
「我进来是有事要办的。」苏煌压低了声音。
「啊?」
「嘘……」前面的人突然发出警告的声响。几声沉重的脚步声渐近,有人在哗啦啦地开大铁门。紧接着几个大汉抬着盛饭的大木桶进来,三个狱卒拿着勺子给走道两边的犯人们添饭。大概因为关押的好歹都是有身份的人,伙食看起来并不象想象中那么糟糕。
送饭的过程持续了有小半个时辰的样子,厚重的大铁门再次被紧锁上。
「小五,刚才你想说什么?」苏沛急急地问。
「小五,你有笛儿的消息吗?」穆东风也急急地问
「穆哥哥没有事,您放心,」苏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头却空飘飘地无着无落,仿佛每一下跳动都是在撞在布满尖刺的针毡上,碎碎地痛,麻麻地痛。
不要想,不能想。这种时候念起峭笛的名字,只要略略朝坏处想一想,整个人便似乎立即要崩溃。
「小五,你吃苦了吗?」苏沛的手怜惜地轻抚着小儿子快速清瘦下来的两颊,眼睛有些模糊。虽然总是在骂他,在吼他,但在为人父者的心里,最宠爱的永远都是那个看起来很没出息的最娇生惯养的孩子。
甚至包括那早逝的小六。不允许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除了痛心和失望以外,也许更多的是因为那内心的悲怆和痛苦,已经满溢到不能再有一丝微小的触动。
「爹,我没事的,您不用担心。」苏煌强作轻松地笑了笑,「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们了,我先进来,是要看看里面的情况。」
「别傻了!这可是东牢,怎么可能救得出人来?何况一下子关进来的又有这么多的人!你这孩子真是……」
「爹,您先别急,办法总会有的。」苏煌拍了拍父亲的手,前移到牢门前的铁栅上伸头仔细地察看了每一个他看得到的牢房,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目标物。
来之前薛先生曾告诉他,这十三位大臣家中除了他与穆峭笛外,还有两个年轻子弟也是南极星成员,一个是兵部主事的弟弟,名叫燕奎,是一名谍星,另一个叫康舆的,是中书令康大人的侄子,身份是战士。他们都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捕入狱,如果先联络上了,也好有个助力。
苏煌以前就认识燕奎,只是不知晓他南极星的身份而已,刚刚扫视了一圈,已经看到他关在侧对面第三间牢房里。因为距离较远,苏煌便靠在牢栅旁,敲了敲铁条,突兀的声响让邻近牢房的人都转头看来。乘着与燕奎的视线短暂交汇时,苏煌快速翻动手指,做出一个手势。
燕奎的眼神顿时一亮。在用手语进行了简单的交流后,两人对视着微笑了一下,苏煌慢慢退回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