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峭笛与苏煌咬了咬牙,低下头去。
虽然心里很明白,一旦家人知道他们是南极星后,绝不会因为被连累而有任何怨意,可一想到是自己给亲人带来了杀身之祸,那种痛苦的感觉并不会因为得到了理解而减轻半分。
沉默的片刻之后,苏煌抬起了头,「既然没什么好选择的,就让我再找南槿谈一谈,如果他是敌人,情况不会变得更糟,如果他不是,至少我能要回名单。」
「名单已经没有用了。除非有强有力的证据证明南槿是真心站在我们这边,否则从他手里传递过来的任何东西都不会被采信的。我们已经失去那三个天隐钉子了。」
苏煌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用力地按在桌面上,急切地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就放弃他们吗?」
「就算今天你们的行动完全成功,名单经过了第二个人的手,他们也不再是天隐了。」
「不是天隐,还是同伴吧?齐大哥,你以前也做过一段时间的钉子的,你忍心在还有希望的情况下抛弃掉他们吗?」
「你还想怎么做?」
「我去找南槿,他一定会把名单给我,至少我们可以通知名单上的人,说他们已经暴露,南极星的身份也已经被停止。如果名单是假的,这样做也不会有更多的坏处,如何名单是真的,最起码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要再继续危险的活动,不要再去刺探那些已经没有人来接收的情报。也许他们不知要等多久才会再次被确认身份,也许他们永远也不能重新回到同伴中间,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我们能够做的最后一点努力了!」
齐奔面色沉郁地默然良久,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重复了好几次。穆峭笛将身子向前倾了倾,一只手搭上了苏煌的肩头,沉声道:「齐大哥,小煌说的对,在不信任南槿的前提下,也还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齐大哥!」苏煌再次叫了一声。
齐奔缓缓抬起视线,注视着自己的两个下属,又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道:「不行……」
「为什么?!」
「这次在伏牛山……遭受到这么大的失败,上面很震动,东南区的文老大昨天被停了职,从中南区调人暂代他的工作,江北也派出了专门的调查员到京城,所有的人都必须接受他的调查,我听说这个人虽然正直,但头脑顽固,性情多疑,为人也很严苛,这种时候你去跟一个紫衣骑会面,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
「别说了,这是我的决定。」
齐奔声音低哑,站起的身形比一个多月前要单薄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又累又倦,「你们赶快回家吧,我也要再跟雁星们商议一下,尽量想想还有什么能为你们的家人做的。」
苏穆二人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想起他这段时间所承担的工作和肩负的压力,只好闭上了嘴。
从松月酒楼出来,天几乎已经全黑了。走在街道的阴影中,两个搭档虽然挨得很近,但都默然不语,各自沉思着,只是偶尔在转弯的时候才会用眼角瞟一下对方。进了大门,下人迎上来,告知说两位老将军在外有事,大家都是在自己院中各自用餐。穆峭笛淡淡说了一句吃过了,二人便直接走向自己的小院。
苏沛不愿让小儿子太娇贵,一向不给他配备专用的男仆,两个南极星也因为身份的原因,很少让下人到这个小院中来,所以房间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踏着微弱的星光,走过石铺的小径,登上台阶,吱呀推开自己的房门,迈步进去,转身,慢慢关门。
就在两板门扇渐渐要关拢时,两个人的动作同时停住。
「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穆峭笛轻声道,「一起睡会不会暖和一点儿?」
苏煌低头咬着下唇,突然笑了出来,跳出自己的房门,向搭档奔去。
钻进柔软的被窝,身体与身体紧紧靠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与呼吸,纷乱的思绪慢慢沉静,四肢暖和了起来。
尽管时常意见不同,尽管也会激烈地争执,但他们,仍然是相濡以沫的搭档,是相互支撑的存在。在经过了这样一个紧张的下午后,他们非常需要随时确认对方跟自己在一起。
「家里人怎么办?」苏煌将头靠在穆峭笛的胸口,喃喃道,「什么都不做,听天由命吗?」
「现在的状况真的很无奈,要是我们暴露了,这一家老小没办法逃,要是我们没暴露,又根本用不着逃,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苏煌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觉得头两边一阵抽抽的疼,翻了个身,面对床外,却感觉到搭档灵活的手指按摩了过来,摩擦着头顶的皮肤,让搅成一团的思绪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