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施礼领命,正要转身,那个家院急急道:「可是老爷,前几天来的那个书生,今儿又在门外边守着呢。」
秦大人大吃一惊,脱口道:「怎么会?」但随即又掩住,想了想,吩咐道:「去跟那几位紫衣骑大人们说,夫人有事耽搁,要下午才能动身,请他们稍待,用了午饭再走。」
家院躬身答应着退下,秦大人随即便向府门的方向走去。
茯苓心中好奇,跟到大门外一看,那已被打得面目青肿的书生,果然就站在府门外的大树下面,痴痴地呆望着,想来秦大人昨夜安排的杀人灭口之事,不知为何出了纰漏。
秦府的位置并不偏僻,此时门前已有人来人往,不太方便动手拿人,秦大人看了一回,跺跺脚又转身进去了,大概是去想其他的办法。茯苓本想去劝劝那书生早早离去,又怕惹人起疑,无奈也只有返身回来,没想到刚走几步,迎面竟又遇上一个人。
「啊,是茯苓姐姐,你早。」来人一看见她,立即礼貌地招呼。
「南槿大人?怎么您也来接小姐?」
「是啊,周副统领说我今天很闲,就派我也跟着来了。」
「那您这又是要去哪里?」
被她这一问,南槿白玉脂般的脸颊上不禁又透出些红晕,不好意思地道:「我今晚在宫里轮值,竟然忘了去领腰牌,既然夫人要下午才动身,所以先去廷尉府一趟。」
茯苓忍不住也一笑,道:「那就不耽搁大人了。」
两人道了别,各自擦肩而过。茯苓因为心中拿不准是否应该将书生之事告知小姐,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叹一口气,正要迈步时,突听到南槿在身后欣喜地叫了一声「苏兄」,不由地转身看了一眼,只见那年轻的紫衣骑高高兴兴招着手跑下台阶,大概是遇见了熟人。
被南槿称为苏兄的是一个官家子弟打扮的青年,身材虽然不魁梧,但眉目俊秀,气质很是不俗,看来和南槿感情不错,睑上也是一副欣喜的表情,一起停在大槐树的阴影就开始聊天。
茯苓的眉梢微微一动,心中一沉。
因为这两人站的地方,与书生的位置只有几步,就凭那痴心人满脸青紫神情激动的样子,迟早会惹人注意。
果然没过多久,南槿与那苏姓青年就发现了书生的异样,开始上前询问。隔的远,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书生情绪越来越失控,南槿也时时露出震惊的表情,又过了一阵,书生抱着头慢慢蹲在了地上,南槿则和同伴叽叽咕咕商量了半天,最后一起伸手把书生拉了起来,拖着离开了。
茯苓伸手抚了抚鬓角的发丝,慢慢回转身来。虽然她自始至终不曾听到片言只语,但想也知道,书生多半已将过往情事,尽都告诉了南槿两人。
南槿是厉炜的情人,按道理说他不可能会替厉夫人隐瞒这些私情密事。但不知为什么,茯苓却松了一口气。
她相信,那个总是同情心泛滥的年轻人,应该可以很好地处理这件事。不管怎样,能保住书生的命就好。
对于慧仪来说,恐怕也不能祈求有更好的结果了。
回到绣楼,茯苓一个字也没有跟小姐多说,只劝她喝了点补汤,小睡片刻,以免回府后被人看出异样。
慧仪默默无语地听从了侍女的劝告,用冰袋敷着红肿的双眼,努力振作自己。
此时已不容后悔,不容迟疑,既然已经选择了舍弃情人,那么就一定要让这些牺牲能够更有意义一些。
当日下午,新婚的紫衣骑统领夫人回到鱼府。
一切,似乎又已归入了预定的正轨。
只有那年轻的紫衣骑南槿,偶尔在与慧仪碰面时,会向她投来复杂的眼神。
那眼神中有同情,有悲叹,有怜惜,有无奈,甚至,仿佛还有根本不该有的歉疚。
而每当他出现这样的眼神时,南极星的天隐茯苓,就会觉得自己其实一点儿也看不透他。
局势就这样在表面风平浪静、暗地波涛汹涌中发生着变化。慧仪更加尽心尽力地充当着父亲的眼线,有时还会冒险潜到厉炜的书房里去翻查机密,越来越沉静的双眼表明这个曾经不谙世事的闺阁弱女早已不再把自己的生死挂在心上。
茯苓仍是不着痕迹地帮着她,并且把她的所有行动一一报告给自己的天隐联络人田清。因为她目前的任务内容,其实就只是这样而已。
茯苓并不知道这种任务是为了什么,或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身为一个天隐,她只是无条件地服从命令,绝不开口多问一句话。
不过既然连位阶不低的田清都长期潜留在京城,江北应该正在策划一次大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