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这人住了口,已过了一个多时辰。郑三犹如被醍醐灌顶一般,大彻大悟。回想自己那日的行径,实在是鲁莽的如同禽兽一样。难怪冯良没给他好脸色。
转念又想,即便自己是这样,他依然肯了。心中欢喜便同那泉水一样,突突的冒出来,将人浸泡的晕晕乎乎地,只想爬到山顶上大喊几声。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的那家店子,站在街上傻笑了一会,郑三回了神。现在还是不要去见冯良的好,见了他只怕还是忍不住。锦鸡公子所说的东西,要准备两天才成,不如先回家准备妥当,等他进山了,再好好待他。
打定主意,郑三也就不再停留,趁着天色尚早,急忙回山去了。
郑三进了村子,心中有些不安。
方才他来时路上,居然撞到了那个狐狸般的李达。这人怎么到山里来了?巴掌大的村子,有什么人或事值得他一个将军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所幸见那人脸色凝重,不象打什么坏主意的模样。想着这里的消息是自己透露的,总是有些忐忑。
走到村中,见大槐树底下围着人。郑三凑过去听了一回,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李达今天是来寻赵先生的。两人关屋里谈了个把时辰,李达就离开了。赵先生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在赵先生家吃完了饭,郑三坐着没动弹。他琢磨着,这事还是问个清楚比较好。万一是惹到了什么麻烦,自己也该担一些。
赵先生收拾妥了碗筷出来,见他还在那里,略有些诧异。这两天郑三象是被火燎着一样,总是急冲冲地来去,鲜少有安静呆着的时候。
郑三清了清喉咙:“我听说今日有人来寻你了。”
赵先生点头:“以前山外的一个故交。”
郑三问:“不会有什么麻烦吧?”见赵先生惊诧的望着他,就解释道:“他原本不知道进山路径,是我没防备透露给他的。”
赵先生“哦”了一声:“也没什么。”迟疑了下,又补充道:“叙旧罢了。”
郑三掂量了下轻重,还是开了口:“我早就晓得你不是赵二。”见赵先生似乎抖了一下,急忙补充说:“我的意思是,要是有为难的地方,不用因着这个瞒我。”
赵先生面色变幻,似在希冀什么:“你如何得知的?”
郑三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赵二打小就是和我一起玩的,我那时候和他打架急了,在他手腕上咬过一口,留下了疤。你……”
赵先生苦笑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竟然、我竟然……”语气滞涩,再也说不下去。
看惯了平日里什么事都淡泊无争的赵先生,这般七情上面的模样,郑三真是第一次见着。惊奇之下,也不知如何劝解才好了。
赵先生略静了下,见郑三尚在惊讶,勉强道:“不过是方才断了一个妄念,无甚大事。”
话到此处,心神激荡,更兼着白日里李达的来访,前尘旧事滚滚翻了上来。一时心绪如潮,惊涛拍岸,赵先生忽然起了把往事一吐而快的念头。眼前这人又能信得,不由得冲口而出:“你可想知我的前事?”
郑三楞楞的点了点头。
第19章
赵先生原本姓贺名谨,家是西边代州府的。
贺家在当地是称的上是世族大家。祖上当过前朝的高官,后来告老还乡回了故里。几辈下来,虽然不当官握权了,身份人脉还是累积了许多。加上也是52书库,因此家中的子弟,没有不读书习文的。
贺谨是这一代的长房独子,打小就是几个夫人一起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虽然家训端方,老爷又管的严苛。贺公子出落的胸怀澄清,坦荡君子,可同样也落得四体不勤,不通人情。贺老爷为此大为头疼,如此下去,他百年后贺谨如何担当起家业重任?世俗种种,人心险恶,又岂是这样的脾性能应付的来的。
贺老爷最终狠了狠心,谢了家中请的名儒,将他送进了本地书院就读。书院里人事繁复,三教九流的生员都有。让贺谨懂得些人情世故,总是比较好的。至于诗书,这些年来读的还不够多么?都快读成呆子了!
贺公子倒无所谓,反正哪里读书也难为不着他,能多见些人,倒也有趣。因此高高兴兴地收拾书包,挥别了洒泪的众姨娘们,住到书院去了。
书院里早就驻了几个世交相熟的子弟,见他来了自然热络。几天相处下来,贺公子也就混迹其中,如鱼得水了。他们说不要去理会那些平民庶人身份的书生,那些人不但穷,而且脏,也不要理会商人家出身的孩子们,他们都太奸猾,身份也卑贱,让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