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如果放在平日,他定会怒道:“不要摸老子的头!”可是在此时,他只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心瞬间便着了地,再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40特殊部门
负责录口供的几个警察有男有女,他们的态度一直都挺客气,没有什么过于急躁或是太重的语气。只是冷静地把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给苏困。苏困虽然心里没什么底,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无辜的,所以给出的答案虽然听起来有些乱,但是理一遍之后逻辑上非常通顺。
因为涉及到人命,所以这次的口供录得格外细致,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个房间里空调挺足,温度打得很适宜,不闷热也不让人觉得凉,什么都好,唯一的缺陷就是灯光偏暗,给人一种略有些压抑的感觉。再加上好几个穿制服的人神情肃穆,有坐有站,压迫感非常强烈。
所以即便神经粗如苏困,在这里呆久了,也会从心底里感到浓浓的疲累。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苏困余光看到顾琰似乎越来越不耐烦,他的眉头越蹙越紧,表情也越来越阴沉。从最开始安静地悬在苏困身边,到后来在桌边飘着踱来踱去,似乎在努力地压制着烦躁感和隐隐怒意。
对面坐着的警察掏出一叠照片放在桌上,推到苏困面前,道:“这是现场拍摄的照片,你看看吧。”
顾琰顿了片刻,然后沉默着飘回苏困的身边,垂目朝桌上的照片看去。
说实话,常年在外征战,顾琰看过的死人已经多到数不清了,尸身完整的或是不完整的,面容安详的或是狰狞的,模样悲凉的或是惨烈的,多到他几乎已经麻木了。然而,终究只是几乎。
人也好,动物也好,大多天生在面对同类的尸首时,会产生格外强烈的悲伤和不忍。这样与生俱来的情感会因为经历增多而慢慢磨淡,却很少能彻底消除干净。就连看了那么多次死亡的顾琰,依旧无法保持内心彻底的平静。何况根本没有看过几次尸体的苏困?
照片里的张福权侧躺在客厅中央的一块空地上,周围没有血迹。他的面色灰败已经没了生气,只有惊恐的大睁着的眼睛还在吐露着内心的惧意和对死亡的不甘。他的身体蜷缩着,脊背弯成了一张弓,双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缩在胸前,下巴几乎可以抵上曲起的膝盖。周身的衣裤都因为发福的身材和幅度太大的姿势而紧绷在身上,腰腹部甚至勒出了两道印迹。
正常人在蜷缩起身体时,头都会下意识地埋向胸口,可是张福权的脖子却直直地梗着,脸正对着前面,和他的整体姿势显得异常不搭调。看久了,倒觉得不像是他自己蜷起来的,而是死后被人摆弄成这个样子的。
这个想法闪过去的时候,苏困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只觉得寒气顺着脊背窜到了脖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是被他自己生生地忍住了。
对着一个算是熟人的尸体照片作呕,他做不到。何况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尽管看起来,死去的张福权在生前似乎欠了相当要命的债,才被报复,弄了这么个下场。
苏困忍了半晌,还是偏过头去深呼吸了几口,然后伸手把照片朝对面推了推。他侧着的头恰好抵在了身边飘着的顾琰胸口。顾琰愣了愣,却没有避开,任他这么虚靠着。不算太真实的触感带着冰凉的气息,覆在苏困的额头之上,让他被胃里的恶心感搅得一片混沌的头脑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就在他刚刚有点缓过来的时候,有人敲了两下门,然后递进来一份文件。
对面坐着的警察结果那一打打印纸,一页页较为快速地翻看了一遍,里面不知什么把他看得面色刷白,然后紧紧皱着眉将那一小沓纸丢在了桌上,两手支在桌沿上,十指交叉,拇指抵在有些干燥的嘴唇上重重地摩擦了一阵,才顿住动作,抬眼看向苏困道:“刚才法医那边出来了一部分新的结果……”他抿唇吸了口气,才缓缓道:“张福权体内的所有脏器都被药物融碎了,简单来说就是一团肉渣和血水。你要看一眼图片吗?”
苏困慌忙摇头,他的面色刷地白了,看起来被恶心得厉害,大概再刺激两次就真的该吐了。
那警察点了点头,然后在苏困这两下弄得大脑都锈了的时候,再次换着顺序,把之前提过的问题重新轮了一遍。
口供录到大半的时候,苏困觉得自己已经处于麻木状态了,明明没有做任何耗费体力的事情,却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随着苏困疲惫感的增强,顾琰的耐性似乎也耗到了顶点。就在他终于忍不住要发怒的时候,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