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了摊手,又抓了一下后脑勺的头发。明明憋了一肚子话却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倒出来。
“我……我在酒城看到笔迹对比结果的时候,其实特别高兴。特别特别高兴。”乔说,“但越高兴就越忐忑,生怕这中间某个环节被我弄错了。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想听你说一句……”
只要有一句笃定的话,说“那些沾人性命的事情,跟我无关,我跟你们是一边的”,就满足了。
但乔的喉咙口有点紧,说着说着忽然断了音,就不知道该怎么续了,只能沉默着垂下手来,看着德沃·埃韦思,这位总被他称为老狐狸的父亲。
他那么聪明,即便话不说完,也一定能听得明白。
德沃·埃韦思看了乔很久,忽地点了点头,“好,我给你一句话。”
乔的眼睛亮了一层,一眨不眨地等着那句话。
他看见德沃·埃韦思嘴唇动了动,八分嫌弃两分无奈地说:“我为什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傻子?”
说完,埃韦思先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
“发什么愣?”顾晏路过他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已经给你那句话了。”
“我知道。”
乔说。
他当然知道,老狐狸这么说就意味着给了他最肯定的那个答案。
德沃·埃韦思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站定,用指纹打开了门。
乔隔着人看向那边,忽然觉得自己重新站到了二十多年前,站在一切误会的起始点,隔着一晃而过的时光,开口道:“……爸,对不起。”
德沃·埃韦思推门的手一顿,回头看过来。
“对不起。”乔说。
这大概是老狐狸情绪表现最明显的一瞬了,他看起来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收回目光,把顾晏和燕绥之请进办公室,然后扶着门,平静地冲乔说:“我只打算跟这两位年轻孩子细谈,你喊多少声爸也无法让我改变主意。”
说完便面无表情地关了门。
乔:“……”
又几分钟后,助理安排的服务生端着下午茶敲开了尤妮斯那边的套间门,乍一看是人手一杯咖啡加一份茶点,柯谨的则是一杯混合鲜果汁。
乔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那杯,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口,然后整张脸都绿了。
他龇牙咧嘴地看着自己的杯子,“这什么玩意儿?!”
服务生礼貌地说:“苦瓜苦芹混合汁,埃韦思先生。”
这位服务生跟乔没什么接触,还不知道乔对称呼的忌讳,下意识叫了他的姓氏。
而乔只是愣了一下,又继续绿着脸问:“我最怕这两样东西,你跟我什么仇?”
服务生:“是您的父亲刚才拨内线吩咐的,先生。”
乔:“???”
尤妮斯“噗”地笑出了声,抱着胳膊偏开了脸。
乔小少爷一脸木然地看看服务生,又看看她,忍不住说:“他是不是专门记着我最怕吃什么,就等着这天呢?”
他说着,又转头向柯谨求助,想借他果汁喝一口缓缓。
结果柯谨只是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他可能以为乔在督促他不能剩杯,于是他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喝完了所有,一滴也没给他留下。
乔:“……”
尤妮斯和劳拉都笑倒在了沙发上。
在外界看来,这对埃韦思家族而言应该是最糟糕的一天。
可事实上,他们的心情其实很好。
也许是前所未有地好。
……
德沃·埃韦思的办公室内。
新煮咖啡的浓醇香味氤氲开来,埃韦思端起面前那杯喝了一口,冲燕绥之和顾晏道:“有这么一个傻儿子实在糟心,好在他交朋友的运气实在不错。”
“谢谢。”顾晏道。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埃韦思依然没有立刻把知道的东西掏出来,而是有些玩味地看着面前两位年轻人,问道:“为什么觉得我想留下你们?”
“因为您之前说的话做的事。”燕绥之手肘搭在扶手上,放松地握着咖啡杯。
“是么?哪句?”
“我们查到的您都知道,我们有的信息您都有,而这次曼森家族以如此的姿态开进医疗领域您却毫不在意,说明您手里掌握的东西非常多。”燕绥之笑了一下,又说:“这些信息一定不是一朝一夕拿到的,但您这么多年里真正的动作却很少,我想……应该不是单纯在等什么良辰吉时。”
德沃·埃韦思看着咖啡杯的热气,吹了两口,“很有意思,那我在等什么?”
“关键性证据。”燕绥之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是学法的,思维也许有些受限。”
“依然很有意思,那你觉得这个关键性证据该怎么找呢?”德沃·埃韦思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