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就着手里的屏幕给顾晏展示了几个。
四五个页面排成了一排,乔不断打开新的,并排的页面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顾晏一眼扫过去,这和摇头翁案顺嘴提到的那些不同,这都是当年原汁原味的报道。他大学时候写分析报告时,这类报道看了不下百篇。
页面无声划过,关键词潮水一般扑进他的眸子里,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重新看到时,依然能下意识想起下一句下一段是什么。
甚至依然能想起当时的心情,但又有些不同。
直到这些熟悉的报道中终于出现了几页陌生的、从未见过的,顾晏才从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他伸手按住了一张页面。
乔翻看了一下文件信息,“啊,一个当初发出来又被删掉的报道。”
“删掉?”顾晏,“有说原因么?”
乔念着备注:“当时的理由是案件热度早就过了,有别的内容要发,负责人把这个撤了。”
他说着,收起备注又道:“小网站嘛,正常。就是当初写这报道的记者估计挺郁闷的,我姐那几个媒体朋友就经常追忆这种往事。”
那篇报道并非是关于燕绥之接的那件医疗案本身,看右下角的时间,应该是半年之后了。被告还是那位,案子却换了,涉及的指控更多,证据更全面。
这一次没有任何的漏洞,被告当堂定罪,大快人心。
这份报道的重点是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那次庭审的旁听席,最后一排坐着一个年轻人,他面容素白英俊,像精致的白玉石雕,斯文雅致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感。
他平直的目光落在被告席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了一片阴影。
也许是大多数旁听者都坐在前排,最后一排没有其他身影的缘故……他看上去安静而孤拔。
那份报道说,时隔半年,燕绥之悄悄来看了一场跟他无关的庭审,在看到被告被宣判后安静地坐了很久,又在众人散场前独自离开了。
报道里说,也许这位年轻的风头正盛的律师,并非如一些人所认为的那样,也许他也想看到正义最终得以声张。
顾晏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很久。
报道的开端写着,那场庭审的时间是1月24号,这是燕绥之墓碑上刻着的,真正的生日。
报道的结尾是那个记者的署名——吉姆·本奇。
第123章 后遗症(六)
“我没看到过这份报道。”顾晏突然说。
乔没反应过来,一边随机点开新的,一边头也不抬道:“正常啊,不是说过么,这份当年刚发就被删了,估计也没几个人看见。更何况你找资料写分析报告已经是很多年之后了,上哪儿看去。”
这份报道当年存活的时间可能不足几秒,没人看到,也再没人提。
所以顾晏在查到旧案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最平直的判决书,纷杂的舆论,以及各种报道中燕绥之说过的一些话。
比如有记者问他为什么要坚持无罪时,他只丢了几个字:为什么不?拿钱办事。
还有其他一些直白又尖锐的言论,也正是这类的回答,让他在那段时间里处在风口浪尖,骂声不断。
那些回答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后来的温和优雅,包括引导学生时说的话,都是经过包裹的。
这就像是一段笔直树干里突然横生的杂枝,突兀却又真实地存在着,全然有别于他后来给人的印象。
但不得不承认,这两种形象,至少有一个是更接近他的本质。
当年舆论里骂他的人只看到了一面。
后来全然忘记那件旧案,一心夸赞他的人又只看到了另一面。
“你把这些都发过来吧。”顾晏说。
乔没有觉察到他情绪的微妙变化,或者说他压得太好。
“现在就要?好啊,你等下,我这就给你发过去。”
乔的智能机展开了太多界面,他匆匆从堆积如山的资料堆里挣扎出来,又调出信息界面,划拉了几下,在其中一个人名上点击了发送。
刚点完,乔少爷就愣了一下。
他看着显示正在发送的界面,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手忙脚乱地戳着屏幕,差点儿把智能机给撸下来扔掉。
这么大的动静实在很难忽略。
顾晏从那份旧报道的照片上移开目光,蹙眉看向他:“你在干什么?”
乔原地呆立半晌,然后“啪”地双手捧住脸,张着嘴无声惊叫,活像是从那张名画《呐喊》里跑出来的。
“我……我干了件蠢事……你别骂我……”乔忐忑地说。
顾晏:“……你干得少了?我跟柯谨骂过你?”
乔:“好,你先抓住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