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冒昧。”燕绥之想了想问道,“这几年接私活能拿多少酬劳?不用说准数,有个大致范围就行。”
周嘉灵用手指比了个数,“看水平看年限,这个比例上下浮动。”
“很高了。”燕绥之道。
“是的,就我了解到的,正常强度的私活就足以覆盖他家那些人的医药费了。”周嘉灵道,“他工作起来真的很恐怖的,是那种透支型的,活像有今天没明天。不知道是当初被迫丢工作的阴影,还是别的什么。”
周嘉灵对陈章的同情心很强,说着说着便耷拉下了眉眼,抱着高脚杯道,“他整天也不休息,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不是不干净,就是很……疲惫灰暗。话不多,我们很多人刚开始都以为他脾气不好,有点凶。后来才发现他是个好人。”
“有什么忙请他帮,他都会帮。真的不像是会犯事的。”周嘉灵说。
警方和曼森家都把消息捂得很严,但是这种跟陈章直接相关的俱乐部,他们是没法完全保密的,调查取证就很容易在内部传出风声了。
不过他们对具体的事情知道得不多,都以为还是潜水出的事,责任在陈章。
所以周嘉灵想了想又替陈章说了一句,“他有时候休息不好会显得心神不宁,这一年他经常那样,前阵子走路还撞过两回灯柱呢。会不会……会不会潜水的时候,他也只是太疲惫了?应该不会是故意什么的吧?”
燕绥之点了点头,没有做过多评价。
周嘉灵有一丝丝的失望。但是她又自我安抚道,实习生嘛,毕竟只是刚毕业的学生,不可能拍着胸脯保证什么。而且……他们也确实只看到了陈章好的一面,也许背后真的还有另一面呢?
这一顿晚餐并没有持续太久。
尽管周嘉灵住处离餐厅很近,燕绥之还是把她送到了公寓区门口,才折返往酒店走。
回去的路上,燕绥之又调出智能机屏幕看了一眼。顾晏的消息界面依然停留在他发过去的照片上,没有新的回音。
他转着指环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给对方拨去了通讯。
等待声响了很久,又自动停了。
没人接听?
燕绥之正疑惑,智能机突然震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是顾晏拨回来的通讯。
“刚才怎么没接?”
顾晏那边静了一下,接着是衣服布料的沙沙声,似乎走几步换了个地方,“切了静音没注意。”
燕绥之点了点头,“那看来给你发的消息也没看见。”
顾晏道:“接通通讯前刚看到。”
燕绥之挑了眉,“那就行了。”
“你就为了说这个?”顾晏的声音低低沉沉地传进耳蜗,在夜里显得特别清晰。
“是啊,免得又被扣上出门一次伤一回的帽子。”燕绥之应了一声,隐约听见对方那边似乎有车辆和风声,“你在外面?”
顾晏顿了一下,平静道:“嗯,酒店咖啡机出了点问题,出来买杯咖啡。警署一日游结束了?”
燕绥之:“……”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没好气道,“结束了。行吧,我先回酒店了,挂了。”
就在通讯切断的前一秒,耳扣里突然传来顾晏一句短短的话,和着微微的风声,显得温沉如水,“注意安全。”
燕绥之愣了一下,再回神的时候通讯已经彻底断了,耳扣里一片安静。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哑然失笑。
顾同学说人话简直百年难得一见,这种反常现象如果放在大自然里就预示着要出点幺蛾子。
燕绥之第二天按照约定时间进看守所见陈章的时候,幺蛾子终于得到了印证——
他在会见室里坐下,喝了小半杯水,等了五分钟,结果那位负责去提人的管教独自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陈章说,他无话可说,不见。”
第55章 沉默(三)
从业这么多年,碰到的当事人什么样的都有。不配合的也不是第一回 见,但是连着两回都碰到这么排斥律师的,手气也确实有点儿背。
燕绥之喝完一口水,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没好气地笑了一声,心说还不错了,至少不像上一个那样见面就问候全家八辈祖宗。
远在十数光年外的酒城,反叛少年约书亚·达勒扭头就是一个喷嚏。
“你大冬天的露个膀子,真嫌自己身体太好?”略微年长几岁的邻居切斯特·贝尔在旁边念叨了一句,“感冒了吧?”
“不是,肯定有人在背后念我坏话。”约书亚·达勒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揉到发红才放下手,又用膝盖狠狠压了一下小半人高的纸板,用麻绳一下一下地捆扎紧,然后没好气地瞥了眼切斯特,“我给福利院这边帮忙是因为以前欠过福利院的情,你跟过来碍什么事?”